纪录片导演胡弦子和施秋荣的家,
在北京顺义,是个四层独栋,
一层为他们的影像工作室,
二层及以上是住家。
原本因为采光差、结构普通等问题,
夫妻俩想把房子卖掉。
后来他们的设计师朋友主动参与,
最终将房子改造成了一家人心目中
“后疫情时代最完美的住所。”
左起:秋荣、大女儿胡桃、弦子、小女儿桃心
大面积采光、
天然涂料、手工质感的家具,
以及生活与工作区清晰却舒适的界限,
都让这一家人虽远离市区,
却亲近自然地生活,
按弦子的话说,
“这个家甚至改变了我的审美。”
弦子和秋荣在北京的东南西北都住过,
也有过很多兵荒马乱的时刻,
如今他们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
一家四口在这里,才觉得落定了。
自述:胡弦子
编辑:谭伊白
我们是在2020年疫情刚爆发时开始装修的这个房子。现在北京又刚经历了一波疫情,恰恰是在这样的时刻,家和自然显得更重要了。
这个房子一共是4层,沿着山坡而建的建筑,侧边有一个台阶,上来是住家。
当时这个房子因为原始装修的问题,采光不是非常好,我们一度也是想把它卖掉,后来都没有人愿意买这个房子。机缘巧合,我们的设计师朋友熊小西来看完以后觉得特别有想象的空间,想让我们试一试。那段时间我们其实也飘忽不定,对于要不要在北京长期生活一直存有疑问,直到这个房子装修好了,我觉得暂时找不到更理想的居所了。
秋荣小时候在山野间长大的,喜欢观察自然,喜欢阳光。再加上我们又都是做纪录片的,对采光的需求比较多。所以我们把这个房子原先南面封闭的墙,都打开做成了窗户。
客厅其实原本就有个特别大的窗户,但是当时分成了10份,我们把它换成了一个特大的玻璃。窗户直接面向户外的院子和绿色,会感觉与室外、与自然更近,消解了界限。我的女儿胡桃经常就坐在那吃饭,看着外面的花园,看着看着就把饭吃完了。
还做了更多间接的采光。比如主卧、楼梯间,会在顶上贴着墙去做开窗。这样子的话它光线进来的时候是有画面的,打在墙上的或贴着墙撒下来的,在墙壁上形成光影。而有些开窗也故意做得比较窄,保护了隐私,但是让光线进来了。
家里变幻莫测的光影
很多人是拥有强审美去设计自己房子的,而我相反,这个房子反而打开了我的一些审美局限。
我是个巨蟹座,喜欢木质的、温暖的感觉,我在老家的房子,那个一看就是很我、很小清新的一个风格,比较花里胡哨的一个装修的风格。当时看台湾的电影叫《人鱼朵朵》,我喜欢的房子也是那样小小的,五彩的,蕾丝的小挂帘,绿色的墙,格子的桌布。
所以在这次极简甚至有点冷淡风格的装修中,很多东西我一开始不接受,但又觉得很新奇想尝试。
楼梯及三楼卧室
比如说我们家裸露的这些房顶,包括一些水泥浇筑的部分,其实对于住家来说,可能会担心呈现太冷静的状态。所以设计师小西她就想了很多方法来协调。
保留客厅的挑高,视平线以下低矮的沙发茶几,
强调大空间的开阔
一层“体块化”玄关体,
连结和划分客厅、餐厅、楼梯等区域
首先是用了很多大尺度、非常规,超出亚洲人习惯的设计。比如地板是四五十公分宽,四五米长,比一块普通地板要宽很多;也用了特大的沙发,它尺寸大,但不高,比正常的沙发要低一些,整个视觉是往下沉了很多,然后它面向的是户外,就不会有那种巨大东西朝你撞过来的感觉,走进来其实会感到特别平静。
餐桌及对应厨房的岛台
其次,为了不被巨大的空间吞噬,从颜色、材质上,也会中和一下。用的都是天然的材料,有一些原本的装修、结构也被保留。
比如这部不锈钢的旧电梯,是房子本身带的,已经有十几年了。我原本有点接受不了,一直想着是不是要装修一下,贴个非常好的木饰面什么的,但设计师说这样子裸露的也非常好,现在看起来跟整个房子也蛮协调的。
客房没有买床,依然是地台+床垫。
两张1米2的床,可以分开摆放,也可以合并起来。
没想到,非常适合弦子坐月子,
“每天天亮就把窗帘拉开,
看着窗外从雪日到现在绿树成荫。”
“废物利用”的老木板
大面积用到了天然的石灰石,质感和表面处理都是比较温润的。像是门厅、客厅,还用到了一些老木板当墙面,其实也挺不常见的。这是设计师在闲鱼上看到了在卖云南的一个小木屋,就整个买下来了,把木板拆下来,搬了过来,没用完的就分送给两三家朋友,接着用。
院子是开放式的,跟小区的水系还有其他家的院子是共用的,没有围栏,所以我们窗户看出去,感觉好像整片小区是我们家的又不全是我们家,小朋友就会跟隔壁邻居的小朋友一起在院子里面奔跑,玩耍,种些菜和植物。我坐在客厅也有自己一半是在户外的感觉。
秋荣和公司同事们在一楼的工作室
弦子的工作室
我先生喜欢享受阳光,而我其实是有一点畏光的。所以我最喜欢的是自己的工作室,它更像我内心世界的一个折射,我可能是个有点矛盾的人。这里用了深色的涂料,有一定的暗度,是一片属于“小小自我”的地方。
两人当年全世界旅行拍婚纱照
我跟秋荣不同,他毕业就进入事业单位,而我出学校以后就没有去任何一家单位工作过。但我们两个人都因为共同喜欢纪录片走到了一起,在遇到他之前我是拍短片的,但逐渐觉得纪录片特别吸引我,2012年的时候我们就共同创立了酿影像工作室。
2017年6月,我们共同执导的第一部院线纪录电影《内心引力》上映,首次将创业者的真实故事搬上了大荧幕。而那段时间对于我自己,其实也迎来了重要的转折点,我当妈妈了。
生下胡桃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接受自己妈妈的这个身份。
比如别人问,你是胡桃妈妈吗?我都不愿意去承认自己是孩子妈妈这个事实。我就想我就是我自己,还是想做个所谓的“独立女性”,有过这些比较虚荣的想法。那段时间我和秋荣都处于兵荒马乱之中,经常争吵。
我以前拍纪录片,只关注美好的部分,更文艺青年一点,喜欢塔克夫斯基导演,希望自己也能做出一个旷世杰作。现在我在家看的是《我们的婚姻》,生活中肯定是有一些落差的。
但故事都来自于事故,没有困难的生活,那只能叫宣传片。所以当我从纪录片导演转向一个母亲身份的时候,我面对起伏,内在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去抒发了,必须找个出口。
抱着胡桃拍片的弦子
胡桃一岁时我就开始想要一边带娃一边创业,做一些跟儿童相关的产品,其实内核还是想证明自己,特别是当你老公说他才是家庭顶梁柱的时候。但后来我没有做下去,一是因为创业没有成功,另外也是因为我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当我成了妈妈,我不可能再像我老公一样全球去跑,去拍片子,那怎么办呢?我还想要产生价值。所以我就想,我去不了远方我就从近处拍,我从我的家庭入手。
弦子拍摄的家庭纪录片《Terrible²》第二集
“当你有个天秤座爸爸”,讲给胡桃起大名的故事
《Terrible²》第十七集,让胡桃爱上刷牙的故事
我开始想认真地做家庭影像式纪录。当下的问题我想一个个纪录下来,比如孩子的取名、上学问题,甚至北京的空气问题,或者现在遇到的疫情。我想把每一个问题变成一个故事,连着看就像连续剧一样,取名《Terrible²》,现在胡桃五岁半,拍了51集了。
“看着胡桃满屋子的玩具,跟爸爸说不能再买下去了。
娃有点失落,说她刚还想申请买个笛子呢,
幼儿园小朋友就有,她好羡慕!
于是爸爸决定院子里找根竹竿儿,给她做一副。
第二天,满屋子回响着一个调儿的笛声。”
过去我总是很逃避困难的,遇到了就交给秋荣或者交给我妈妈。现在我会认真发现生命中的“困难点”,故事就来了,而且我也开始期待困难了。比如说我的第二次生产,我做了很足的准备要顺产,但是面对要剖腹的时候,我内心是窃喜的,有一个声音是“太好了,我有不一样的体验了。”我又有困难了,我的人生又有故事了!有了这种心态,即使放掉摄影机,我相信我们一家人遇到困难应该也会变得更加沉稳了。
尤其在怀了老二之后,我的变化更大了。以前我老往外跑,被秋荣说不顾家,这几年起初因为家里不断地换阿姨,半年换了大概七八个,就好像老天一定要逼着你从外面回来,回到家庭。
再加上疫情这段时间,家里人天天围绕在彼此身边,我就从打扫房间、洗碗做饭开始,我就发现做家务这里面就有好多很治愈的部分。比如说我今天想把灶台擦得锃亮,就得去研究哪几款苏打、白醋是怎么用的,发现自己学了好多。
各行各业,学精进了就特别了不起。并不是我只是拍纪录片、当个职业女性,我就才有价值。把这个家打扮得美,让家里人都心情愉悦,就特别有满足感了。时而再在微博上发发美丽的照片,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我觉得也就足够了。而这段时间,也并不会因为没有出去工作觉得与社会脱节了,反而以前工作是一直输出的状态,现在在家里面有了更多时间可以沉淀下来。
这是孩子带给我最大的改变,生活更加地规律,谁说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就不是好生活呢?后疫情时代,外环境的确浮浮沉沉,我们的心态也随着波动,我相信每个人都能很强烈地感到这种浮躁。但很多人都是在做重复的工作的,却可以安住在当下,在这个时代真的是很重要的本领了。
以前可能一放假我们就出去玩,但无非也是在酒店里躺躺看看风景,或者出去吃好吃的。疫情这两年,我在家里也想尽办法做一些美食,让在居家的日子也有了一种旅游的心态。
秋荣带着胡桃做化学小实验
我和秋荣在一起11年了,现在我们的心在这个家落定,其实它承载了所有的东西,它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家。我们本身很喜欢记录,在我们眼里,这个家的每一天或者每一分钟它都是有画面感的。
我过去是一个挺追求异类的人,就是别人有的,我肯定就不想要,文艺青年啥都看不上嘛。我从来不关心菜价、房价,喜欢的也是那些不着边际的东西。现在我发现,我完全跳入生活这片海,以及我想与它融为一体。这个家,让我更愿意脚踏实地,变得更平凡了,而我相信这是一个好词。
部分图片素材由酿影像工作室、THELí工作室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