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路军的西征,不是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的战略意图,而是张国焘严重错误造成的既成事实。围绕这个问题,大体经历了三次大的斗争。
第一次斗争,是在1936年9月中下旬。斗争重点围绕红四方面军是北进还是西进。红二、四方面军1936年6月会师后,张国焘虽已取消“第二中央”,但并没有改变同中央对抗的立场。他企图拉拢红二方面军支持他的反党活动,遭到红二方面军领导人的坚决抵制。经过朱德、任弼时、贺龙等力争,终于迫使张同意两军一起北上与中央会合的行动方针。
党中央为了促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迎接全国的抗日高潮,于1936年8月,提出三支主力红军会师后,合力夺取宁夏的战役计划,明确指示:“在九月至十一月,我二、四方面军的任务是在甘南活动,消灭毛炳文、王均部,发展苏区,准备冬季新的行动。”
9月14日,中革军委又为占领宁夏,对三支红军主力的行动做出具体的部署,特别强调,“以上部署主要是四方面军控制西兰大道,不使胡宗南切断,并不使妨碍尔后一、四两方面军夺取宁夏之行动。”
此后,中央又多次强调;“向宁夏及甘西发展,重点在宁夏,不在甘西。”“夺取宁夏是打通苏联、发展红军,开展西北局面和对日作战的枢纽。我们一切工作都应围绕这一环。”
对红四方面军的行动方针,中央明确指出:红四方面军“占领宁夏南部后,应顿住几个月,待明年春暖再攻甘西”,并一再强调:夺取宁夏是“决定的一环”,“在当前一瞬间,则拒止胡军把一、四两方面军隔开,又是决定一环。时机迫促,稍纵即逝。千祈留意,至祷至盼。”
但此时,张国焘又对北进方针动摇,于9月21日命令红四方面军撤离通渭地区,掉头西进,打算迅速从兰州以西永靖、循化一带渡过黄河,进到凉州、永登地区,并认为,先机占领甘北是“目前最重要一环”。实际仍不愿放弃脱离中央自成一个局面的企图。经朱德等同志的坚决抵制和斗争,并发电给中央:张不同意静会战役计划,拟根本推翻,“我是坚决遵守这一原案的,如将此原案推翻,我不能负此责任”。
又经中央的耐心说服与挽救,加之在兰州以西渡河困难,张国焘才不得不暂时放弃西进的命令。红四方面军继续北进,至10月下旬,三大主力红军终于胜利会师。可以说,三大主力红军的会师,既是战胜国民党反动军队的追剿和克服极端艰险的自然环境的胜利,又是战胜张国焘分裂主义和退却路线的胜利。
第二次斗争,是在1936年10月下旬。主要围绕对待宁夏战役,是坚决执行中央部署“重点在宁夏,不在甘西”,首先应集中注意力击破南敌,停止追击之敌,还是急于要四方面军渡河西进。
红军三大主力会师后,中革军委把宁夏战役作为在政治上、军事上打开新局面的决定的一环,抓紧进行部署。为此,中革军委于10月11日下达了《十月份作战纲领》,要求各方面军作好渡河和攻击宁夏的准备,从11月中旬起,以红一方面军的西方野战军全部和红四方面军三个军进攻宁夏;以红四方面军的另两个军、红二方面军全部和陕甘宁军区独立师组成向南防御部队。
为了实现宁夏战役计划,中革军委命令:红一方面军西方野战军向同心城、豫旺堡地区集结;二、四方面军转进至黄河以东、西兰大道以北的通马静会隆地区休整补充,待至11月10日前完成战役各项准备后,开始北攻宁夏,向南防御,阻敌北援。这是一个符合实际的完整缜密的作战计划。
但张国焘仍对中央有二心,继续其分裂主义路线,企图利用执行宁夏战役计划的机会,将四方面军全部渡过黄河西进,不去宁夏,而到甘肃河西走廊地区,占块地盘,搞“独立王国”。
为了第一步击破南敌,给第二步北攻宁夏做准备和配合河东地区击破南敌,党中央于10月24日电令“三十军迅速渡河,控制西岸,九军拟以暂不渡河为宜。”
10月25日又电令:“以九军以外之一个军接三十军渡河后,两军迅速占领黄河弯曲处西岸头卢塘、井眼堡、大营磐、三塘驿地区之枢纽地带及向中卫方向延伸,侦察定远营与中卫情形,准备第二步以一个军袭取战略要地之定远营”。此部署的一切目的,在于围绕击破南敌、北攻宁夏做准备。而张国焘却抓住这个机会,准备推行其四方面军全部渡河西进计划。
从10月25日至30日,不但将三十军渡过黄河,还把总指挥部、九军和五军也陆续渡过河。中央发现后,毛泽东于10月26日电彭德怀:“国焘有出凉州不愿出宁夏之意,望注意。”
中央虽三令五申电张按宁夏战役的统一部署办,但张终是不听,置中革军委命彭德怀、刘伯承准备组织的海(原)打(拉池)战役,重点打击南敌这个全局于不顾,擅令四军、三十一军调离前敌总指挥部指定的作战位置,结果使海打战役计划落空。
由于未能击破南敌,致使我夺取宁夏计划被迫中止执行。对此,彭总在回忆中曾尖锐指出:“张国焘多次破坏了作战部署,使我们不得不放弃豫旺以西大块土地。如果我军当时把王均部消灭……我军就可能控制兰州和西兰公路以至甘肃全省。”
第三次斗争,是在11月上旬。主要围绕河西的四方面军是孤军西进至凉州,还是三个方面军“紧靠作战则有利”。
红四方面军主力渡河后,迅速攻破敌之阻击,占领一条山和五佛寺一线。当时中央令四方面军过河的主要目的,是为实施宁夏战役做准备,并于10月28日电示强调:“目前我们正处在转变关头,三个方面军紧靠作战则有利,分散作战(则)削弱,有受敌人隔断并各个击破之虞”。
10月30日,又电令河西部队暂控一条山,五佛寺地区休息待机,准备在击破南敌后,继续北取宁夏。在此,既明确指示四方面军过河的任务目的,强调“紧靠作战”,“北取宁夏”,又有警示张国焘不要违背中央的意图,擅自令四方面军孤军西进,被“敌人隔断并各个击破”。
然而,由于红四方面军前线领导人没有从根本上克服张国焘路线的影响,没有深刻地理解中央意图,于是在11月初,即因该地人烟稀少、粮缺水咸,加上连日激战,大部队不能久停为由,数电中革军委和红军总部,请示河西部队行动方针,并建议:“若主力不能迅速渡河”,“我方决定先向大靖、古浪、平番、凉州行”。11月3日,中革军委致电河西部队:“所部主力西进占领永登、古浪之线,但一条山,五佛寺宜留一部扼守”。
但张国焘却于11月5日致电河西部队,指令他们消灭马步芳部为主要任务,“独立开展一个新局面”,“首先占领大靖、古浪、永登地区,必要(时),应迅速占领凉州地区”。在此,张完全无视中央的战略意图和指示河西部队的行动方针,而强调的是“独立”开展一个“新局面”。
虽然张也看到被敌隔断的可能,但仍一意孤行,电令陈昌浩等:“不可妨碍你们主力的行动。不得已时,可不必留主力守渡口”,“你们应不受一切牵制,独立去完成你们的任务”。⒃又是“不可妨碍”,又是“不受一切牵制”,当然是指中央“妨碍”、“牵制”。这就从根本上与中央的方针相对立。由此种下了以后西路军失败的根苗。
正是根据张国焘的这些指示,河西部队于11月6日向中革军委提出《平(番)、大(靖)、古(浪)、凉(州)战役计划》。至此时,木已成舟,中革军委也只有电示“徐、陈向凉州进”,但仍强调他们:“作战时集中兵力打敌一旅,各个击破之。”
并于8日致电张国焘并陈昌浩等,答复徐、陈等七同志11月7日来电,要求组织前委和军分会,指出:“我们基本上同意河西部队称西路军,领导机关称西路军军政委员会,管理军事、政治与党务,以昌浩为主席,向前为副”,其余名单照来电批准。⒄这就是“西路军”称谓和“西征”的由来。
在这里不难看出,西路军之形成,是张国焘对抗中央统一战略部署的产物。中共中央军委只好“基本上同意河西部队称西路军”。中央对张国焘的分裂路线,既要坚持原则,以大局为重进行斗争,又要注意团结,避免分裂;往往在一些重大决策上,采取协商态度,因势利导,甚至做出必要的让步。
而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在关于“西路军”的注释中肯定地说:“十一月上旬,根据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决定,过河部队称西路军”,似有不够确切之嫌,或者说容易引起读者的误解。因此,在此提出与注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