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29日 刊| 总第2947期
在经典平行时空小说《生命不息》的开头，作家凯特·阿特金森这样写道，“要是我们能不断死而复生，直到最后能活得万无一失，难道不是很棒吗？”
这说的就是“如果”的魅力。
所有在时间上做文章的故事，不管是时间循环、时空穿梭还是平行时空，本质上都是在讲“如果”的故事。正在央视八套黄金档和爱奇艺热播的《天才基本法》也不例外。
这部剧以“双时空”和“数学”为关键词，为我们上演了一场现实主义“穿越”。难得的是，在演绎“如果”的时候，这部剧没有拍成脑洞大开、逆天改命的爽文。
它所讲的“如果”，不过是一个人生走到瓶颈处的普通20岁女孩，如果她回到过去，能不能重整自己对数学的热爱，了解天才父亲颓落的原因，解开恋人身上的谜团……
《天才基本法》改编自长洱的同名经典小说。原著以平行时空为基本架构，用华丽的数学迷思和天才般的人生逆转，为读者搭建了一座迷人的思维宫殿。但从小说到电视剧，如何把这个超出一般观众类型经验的故事讲好，很考验创作者。
从现在播出的成片看，《天才基本法》超越了通常意义上的类型融合。
如果一定要概括，它大概是四部剧的复合体：一部以数学学习串联成长的校园剧；一部将天才和努力、机遇和热爱并论的励志剧；一部用双时空伏笔布阵的悬疑剧；一部借平行世界探讨人生可能的哲理剧。
平行世界的落地
《天才基本法》开篇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对草莓世界（主时空）、芝士世界（平行时空）的成功架构。
看电视剧和读小说不同。文字的假定性强、想象空间大，只要作者打上“双时空”的标签，读者一般很快就能进入情境。但电视剧里的“双时空”就不能只靠逻辑定性，视觉上的说服和感受上的同频同样重要。
《天才基本法》在第一集里就要完成两个平行世界的切换。
主时空里的女主角林朝夕（张子枫 饰）20多岁，是个顾虑多、爱犹豫的大学哲学系毕业生，家里有为她操心的老父亲林兆生（雷佳音 饰），实习单位里有总是张罗让她相亲的领导。而平行时空里，她则回到了小学时代，不仅要回头读六年级，还成了一个生活在福利院的孤儿。
从主时空到平行世界有10年的时差，一集要消化两个世界设定，每个主角还要认清两个演员，稍一恍神就有混乱的风险。
但《天才基本法》在两个世界的衔接上，做得很扎实。没用什么奇幻特效，单用藏巧于拙的调度，就清楚交代了主角的“穿越”。
就拿林朝夕进入平行时空后的第一段戏来说。
先是一个主观镜头，表现她内心的慌乱和迷惑。这时主角没有露脸，留了个悬念。下一个跟拍镜头中，还是张子枫饰演的青年林朝夕走出孤儿院。这时，她内心自己还是20多岁的样子。接着，她在街边汽车的玻璃上看到的自己的倒影——一个10多岁的小姑娘，镜头再摇回来就成了王圣迪出演的童年林朝夕。
在看这段戏时，第一个闯入脑海中的词就是现实主义“穿越”。
主角无论在哪个时空，言行都完全符合生活逻辑，没有一点超现实要素加持。这跟以往强调幻想性质的穿书、穿剧本甚至古今双穿的桥段，形成了很大反差。
在交代好切换后，下一个看点就是“穿越”回去的主角，能不能让人共情。
和林朝夕一起进入到平行时空的，还有主时空里孤儿出身的大明星纪江（王宥钧 饰）。在平行世界中，两人联手解谜，是寻找回归主时空通道的盟友。俩人十几岁的身体、二十多岁灵魂的奇妙状态，是这段戏中最有意思的部分。
《天才基本法》比较巧妙的地方，是让平行时空里的林朝夕、纪江在青年和童年状态间不断切换。
当在开放空间、有旁人在场，以及需要完成外部任务时，他们就是封印在十几岁身体里的小孩。当两人独处、交心，袒露真实自我时，青年林朝夕和纪江就上线了。
在平行世界中，我们代入的实际上依旧是青年主角的心理。这样的切换和视觉确认，能有效催化共情感。
尤其是纪江得知自己在这个时空错失被领养的机会，人生彻底被改写的那段戏。镜头从失落的小党爱民（纪江被领养前的原名）切换到蒙头痛哭的青年纪江，微妙的失控感、无常感和“我不再是我”的混乱感，就像按下了泄洪的开关，而观众共情的堤坝也就此被冲开。
小说靠逻辑架构平行世界，到了荧屏上就要逻辑、视觉两条腿走路。《天才基本法》用现实主义手法展现的多重时空，让这部剧逻辑清晰又引人入胜。
数学也可以闪光
“双时空”之外，《天才基本法》的第二个关键词是“数学”。
在互联网主流文化中，数学是被玩成梗的学科。对于大部分观众来说，数学真的就是如梗所说“永远不会背叛你，你不会就是真的不会”。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数学面前败下阵来，但真要去点开一部讲数学的电视剧，还是要克服一些心理障碍的。
值得欣慰的是，只要跨过这道坎，《天才基本法》真的能让你涨知识的同时感知数学的浪漫，磕CP的同时领悟智性之美。
在已经播出的内容中，“芝士世界”里张叔平奥数集训营的戏份最集中，关于数学知识的输出也最密集。我们能从中看到主创将数学与戏剧性联结的巧妙方法。
从结构上来，这段戏是观众们熟悉的“大逃杀”模式。几十个孩子来参加有选拔性质的集训营，最后只有5个参赛名额，“竞技-淘汰”是情节主线。
以往在悬疑、动作类型故事与这个模式结合时，强调的是刺激感和残酷性。但《天才基本法》是一个成长故事，在强竞技氛围中解锁寓教于赛的表达，“数学”就是那把金钥匙。
既然是奥数集训，解题与讲题是必备过程。
原本在小说里对着文字都要研究好几遍的数学桥段，剧里用了具象的动画演绎。林兆生讲鸡兔同笼问题，少年裴之（林子烨 饰）解孔明棋，林朝夕解红蓝小球概率问题……跟上思路的观众，就得了一个知识点。即便跟不上，视觉信息的叠加也会让人“不明觉厉”。
但数学的意义并不只是在解题，它是思考世界的方式，是与人类顶尖大脑对话的工具，是超越物质人生的路径。《天才基本法》通过林兆生这个人物，给观众传递的便是这种观念。
奥数集训营中，他在地瓜田里给小学生们讲数学史，给大家讲数学和奥数的区别。这时候，他不再是一个屈当门房的落魄天才，而是自己精神世界中的一个巨人。数学就是那股让他伟岸起来的力量，那座能让他能跨越人生鸿沟的桥，也是他想让那群小学生寻到的热爱。
推而广之，这里的数学也可以换成音乐、哲学、生物、建筑……
一段看似质朴的校园戏，《天才基本法》却拍出了一种拿诗歌做人生规划的浪漫。整治人生的不是数学，而是热爱。能让人生甘之如饴的不是天才，而是努力。《天才基本法》用紧凑的任务叙事和校园生活结合，拍出了国产剧中少见的成长故事。
演绎“如果”
回头开头我们提到的“如果”。
现实生活中，线性人生的规定性、时间流逝的单向箭头，是一切遗憾的来源。无论我们当下过得怎样，内心深处都难免藏着那么一个疑问，如果当初我选了另外一条路会怎样？在理想状态中，我们总想要和时间箭头battle，想要在无情的时间面前拥有更多的控制权。
像《天才基本法》这样的平行时空故事，之所以这么迷人，正是因为它能把这个“如果”演绎给人看。
但让人在时间面前拥有控制权，这个“度”并不是一定的。如果把它比喻成一个开关的话，它就是一个可以进行丝滑程度调节的无极开关。
我们最常见的，是把开关扭到最大，让主角“夺权”的时间游戏，主角可以不断地回到过去重写人生、弥补遗憾，在一遍遍的试错中选择最优路径。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逆天改命的爽文。
一旦把开关拧到中段，人和时间的关系就微妙起来了，从“夺权”变成了“置换”。主角虽然可以回到过去，但却并不拥有扭转人生的权利。只不过，有了重来一次的体验，主角多了一份纠偏心灵航线的可能，有了一次洞察生活本质的机会。
《天才基本法》就是这么一个把开关扭到中段的故事。
在第一次穿越中，林朝夕最“伟大”的成就，也不过就是通过张叔平奥数集训营的选拔，拿到了“晋杯”奥数比赛的名次。她既没找到改变父亲命运悲剧的密码，也没有摸透恋人裴之（张新成 饰）身上的秘密，带回现实时空的只有自己的成长，也就是大胆、自信和对热爱的坚定。
裴之的数学天赋是天才，林朝夕找到的“穿越”通道也是一种超能加身。但人生不是任务，也不是使命召唤，即便能够扭转时间箭头，依旧要像普通人一样寻回热爱、付出努力，乃至与遗憾和解才能过好人生。
从这个角度来看，天才是《天才基本法》的概念起点，但普通人的人生重整才是这部剧的落脚点。
目前，《天才基本法》播出刚刚过半，林朝夕和裴之已经携手进入了第二次穿越。裴之是否能打开父亲去世的心结，又是否会重回数学学习的轨道；林朝夕将怎么处理自己的情感，又会否继承老林的数学事业；他们在两个时空的频繁穿越，将会怎么改写旁人的人生……剧中给我们留下的悬念还很多，且让我们继续追剧。
【文/铁皮小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