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15日刊 | 总第2964期

苦苦寻找了八年的父亲，在坍塌的大桥中以跪姿的模样出现；而杀父仇人，正是八年间对自己视如己出的养父。

并不陌生的故事设定，但拍出来总会自带刺激、背叛、荒诞、痛苦。这是《断·桥》故事框架的天然优势。（以下内容涉及剧透）

8月13日，由李玉执导，马思纯、王俊凯、范伟主演的犯罪电影《断·桥》上映。马思纯扮演的闻晓雨是一个“孤儿”，父亲八年前突然失踪，母亲改嫁，自己在父亲昔日好友朱方正（范伟 饰）家长大。八年后，市中心大桥垮塌，露出了父亲的尸骨。她与目击证人孟超（王俊凯 饰）一起寻找真相，却被卷进很多意外事件。

剧情并不复杂，真凶并不难猜，开场十分钟通过孟超的短暂讲述就能窥知真相的全貌。

闻晓雨有寄人篱下的谦卑乖巧，阴郁沉默，在学校里特立独行。也有从父亲身上遗传的固执，在得知父亲被活埋桥下的消息后，她先前的沉默都转变为了怒火和动力。

她重情重义，八年间养父朱方正对她的照顾她都记在心上，所以即便她拿到了朱方正害死父亲的证据，也选择只身前去谈判——或许她奢望越走越偏的朱方正会主动悔改。但若不是她的心软和一意孤行，孟超本应该有更美好的结局。

孟超与闻晓雨是同一种人，为了替遭受性侵的姐姐出气，捅死了村霸，背负命案，不得不在黑暗中苟且，但心中始终向往光明。他敢拼敢干，下定了决心，就一条路走到黑。

一开始告知真相，是怜悯；拒绝作证，是自保；决定帮助晓雨，是怜爱；为救晓雨赴死，则是他心中的成全。他和晓雨一样单纯，单纯到犯傻，甚至可以说有些短视。既然所爱之人决心靠自己，他就有义务代替她完成。孟超的牺牲我不认同，但他的感情我不质疑。

朱方正则是最有层次感的人物。他以道貌岸然的好官、慈父形象出现，最爱引述曾国藩的句子让自己安心释然。但眼神目的性和侵略性极强，甚至有种痴痴的状态——这是个为欲望发痴，为成功发癫的狠人。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将多年好友害死或许是他一时冲动，但从第三人菊怀义的偷拍视频里看，他更享受成功的纸醉金迷，从无悔意。

这是一个有强者思维的小人。被闻晓雨捅了一刀时，他哭喊着求原谅，一找到机会就推翻书架砸晕养了八年的干女儿；马上要被活埋了，他开始说好话求活命。

但从故事性而言，《断·桥》并没有将人物之间的联系安排得十分戳人。

对于年少丧父、母亲撒手不管的闻晓雨而言，朱方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养父杀生父这个事实对她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最后她没有报警，而是只手空拳赴鸿门宴，也是在打击后的混乱中做出的糊涂选择。她扎出的一刀也不深，并没有将朱方正置之死地的想法，更多的是泄愤。

但整部电影朱方正在父爱方面的付出、着墨却不多。闻晓雨在朱方正身边、在家里，始终是冷漠的、抽离的。朱方正教会了她什么，我们看不见；对朱方正“爱恨交织”的爱，也没有感受到。所以当观众看到最高潮的情节时，只会产生一个念头：闻晓雨为什么不报警？

闻晓雨和孟超的感情线，其实是整个故事中最温暖的部分，也凸显了“双向救赎”的主题。但在演员之间化学反应本就不够的情况下，若不对感情加以铺垫、给到足够的相处细节，后来的吻戏、牺牲并不能说服和感动观众，反而觉得突兀和刻意，“不是当成姐姐吗？怎么亲上了？”“亲上之后呢？没了？”

什么都点了一下，却没点到人心里。

闻晓雨替父寻仇，就像一道证明大题，只要按步骤作答，将每一步详尽说明，环环相扣，逻辑连贯，就能拿到高分；或者另辟蹊径，采取新颖跳脱的解题思路，即不走寻常路的找证据的方式、犯罪手法等，亦能得分。

但《断·桥》偏偏将它答成了高考议论文。模板有了，主要情节有了，会引经据典，却像试图迷惑阅卷老师的花架子，内核是脆弱的。方言台词、画面运镜都是加分项，但有诸多情节仍需填充打磨。

说到底，对剧情片来说，故事才是硬道理。

【文/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