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恐怖片图吉利?“民俗恐怖”为什么总是能击中我们?

游戏攻略2022-07-14 06:11:04未知

看恐怖片图吉利?“民俗恐怖”为什么总是能击中我们?

上周五,中国台湾电影《咒》上线网飞, 编辑部立刻组织了一波集体观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议室跑得只剩下两个人,但好歹是把片子看完了。


拿我个人的标准来说,《咒》并不算多么恐怖,甚至可以说它的大部分恐怖镜头都在预告片里了,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内地无缘影院观影,小荧幕让恐怖效果打了折扣。

但以一部民俗恐怖题材的伪纪录片来说,我觉得它的一些手法还挺有趣的。

结果周五片子看完,周末《咒》就上了热搜,原因是有些网友觉得《咒》过于“晦气”,甚至到了需要跨火盆转发好运,在朋友圈警告不要跟着电影念咒念了会不幸的程度,这不禁让看完了情绪甚至没什么起伏的我有些凌乱了,咱们看的真的是一部电影吗?


评分也掉了一截,从8.1降到了6.8,不过对一部恐怖片来说,已经是合格的分数了

既然民俗恐怖又一次以一个有点奇怪的方式奏效了,那么我们索性就展开聊聊《咒》,以及它的民俗恐怖。

(以下内容包含关于《咒》的部分剧透,如果你还没有看过这部电影,请注意规避。)

1

《咒》今年3月在台湾院线上映后,在台湾地区受到了广泛好评,票房也不错,更是多了个“台湾影史最恐怖电影”的Title。

不过该说不说,这个Title的含金量还是暂且放一放,毕竟之前台湾地区的《红衣小女孩》、《女鬼桥》,甚至是把自己形容得很Cult的《哭悲》都说自己很恐怖、很惊悚、没胆别看,但从结果上来说,这些电影我看着都想睡觉。


点名批评《女鬼桥》,属于助眠级别的无聊

别误会,我并不是什么看恐怖片完全没反应的钢铁意志力唯物主义战士,不如说大多数时候还有点胆小。


我虽然信奉唯物主义和科学精神,却也不能保证自己100%的坚定,如果电影导演手段够巧妙、剧本够新颖、场面够邪门,就能稍稍撬动一下我的坚定程度。

而这种对意志坚定程度的撩拨,脊背发凉的片刻,和观影结束、回归现实后的逐渐放松,这些体验就是我愿意去看恐怖片、去主动看恐怖片的原因。


就像有的人坐过山车会哭,而我坐过山车一定是笑得像个铸币,这些体验是非常个人的,因人而异

拿我这个标准去套《咒》,《咒》作为一部恐怖片应该是不达标的,它甚至没有怎么吓到过我,不过,我仍然觉得《咒》算是一部有趣的电影,因为它民俗恐怖题材的身份,也因为它片尾挽回颓势的一笔。

《咒》的故事还挺简单的,基底还是三个年轻人作死的故事,似乎恐怖片就离不开爱作死的人。


《昆池岩》作死团

两男一女前往一个存在怪异信仰的村庄拍Vlog,赶上村子里的神秘献祭仪式,女主角李若男腹中未成形的胎儿被契约献给村子的邪恶信仰“大黑佛母”,两位更加作死的男士则相继暴毙。


接下来就是女主角的一系列怪异遭遇,拍摄Vlog的DV引起女主角身边的人频频暴毙,女儿之后一度被送入寄养家庭,起初女主角只想保命,献祭和自己没什么感情的女儿也无所谓;但随着和女儿的相处,心中的母爱又驱使她想要拯救女儿。


影片对李若男的态度转变刻画颇深,演员蔡亘晏出色的演绎功不可没

于是她决定搭上所有人,将自己的经历拍摄剪辑成影片,先是欺骗观众和她一起念咒是为女儿求福,再利用“大黑佛母”分摊诅咒的特性,让所有看电影的观众给她集合分摊,去直视“大黑佛母”的脸,减少诅咒对女儿的影响。


结果李若男中邪身亡,留下脊背发凉的我们面面相觑。

我尽可能简短地归纳了一下这个故事,省略了很多细节,实际上故事中的几条时间线相互穿插,虽然做到了层层递进,但悬念铺设只能说中规中矩,尤其是在中后段时卡住,有些强行为结尾制造反转留空间的感觉。


快要了解到真相了?诶嘿,我给你暂停,你先听我的一套说辞

关于《咒》晦气的讨论,也就是因为这个打破第四面墙的互动,有点像早年间的那种求转发诅咒,类似“7天之内不转发,你奶奶去菜市场买猪肉必涨价”,只不过远比这恶毒,从观者的角度来说,《咒》和观众一起完成了一次互动。

而这互动携带了角色李若男的恶意,又涉及“大黑佛母”这一邪恶的神秘存在,“互动”对于某些观众来说,就变成了“冒犯”。

——前提是你把这电影当真。

如果你让我说《咒》到底哪里做错了,我觉得大概就是没有在片头放上那句“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咒》是一部通过模糊影片与现实边界来强化恐怖体验的电影,但也因此背负上了模糊边界带来的负面影响。

2

在电影里达成“互动”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手法,以这种制作模式闻名的经典电影有很多,这类手法被称为Metacinema,即元电影,又称后设影片。Meta电影的常用手段,是告诉观众“你们正在观看一部虚构作品”,把自身作为表现对象,比较典型的呈现就是“戏中戏”。


一个很好理解的例子就是《死侍》与观众的互动

典型的Meta电影如《发条橙》《搏击俱乐部》《美国精神病人》,包括较近的《鸟人》《大空头》等,随着这类影片的流行,Meta的手法也开始融入到更多的作品中,继续蓬勃发展,渐渐地,类型衍生成技法,技法应用广泛的同时,对原概念也不再有充分的苛求。


《搏击俱乐部》


《美国精神病人》

一个善用Meta技法的代表,就是大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

在《盗梦空间》的开端部分,莱昂纳多的角色柯布给了筑梦师艾里阿德妮一个看似非常重要的“梦境规则” :“你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咖啡馆的么?回忆一下,你从来记不起一个梦境的开端,是吧?你总是被丢在场景发展的半路上,却从来不感到奇怪。”


看起来,这场戏能帮助观众在观影时区分一个场景是梦还是现实,但随着电影的进行,你会发现这设定屁用没有——因为和梦境一样,电影这种视觉叙事载体也是这么工作的:镜头语言总是从一个场景发展的半途开始,而不是开端,惯常的电影手法和影片中关于梦的描述开始混淆,这便塑造起了影片最大的悬念——什么是梦境和真实?


因此才有影片结局陀螺是否倾倒、柯布有没有到达真实,乃至观众观影后产生的“梦中梦式自我怀疑”,这便是一次成功的Metacinema。

那么,让我们回到《咒》。

自一开始,《咒》就不吝啬于展示自己的互动性,借李若男之口,先后用摩天轮和地铁来和观众交代意识和祝福的关系,注意这里的“祝福” ,是李若男在影片终盘前最大的骗局,也就是说,自开场《咒》就将“观众”(虚拟的,观看了李若男影片后分担了诅咒的人)拉进了一个骗局,而观众(现实中观影的我们)也开始在这场骗局中混淆。



《咒》的全片中曾多次出现和“观众”交流互动的部分,多数是以文字配合对白的形式,其中比较突出的,就是利用画面黑白反差,给观众制造视觉残留的体验,作为影片末尾悬念揭晓的部分,冲击力无疑是给到了。


虽然我对《咒》评价不高,但这一段我确实非常喜欢

而最后骗局揭晓,诅咒连同“大黑佛母”的样貌一并揭露出来,前面提到的混淆开始产生作用,这时你到底是观众,还是“观众”?

最终问题就落回到《咒》是部恐怖片这件事上,它用了这样一个方式来驱散前面1小时40分钟的冗长、煽情、无聊和俗套,想给你一记绵延至影片之外的重拳,但因为它是恐怖片,是存在灵异的恐怖片,也因此惹上了麻烦——

信和不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

事实上,通过“诅咒”观众来达成恐怖效果,在恐怖片这一类型里实在太常见了,比如著名的恐怖题材创作网站Creepypasta日就有很多摆出“读了发生什么事情作者概不负责”警告的故事,但这只是强化恐怖感的一种手段,因为Creepypasta已经被认知成了“灵异故事创作站”的形象。


Creepypasta还有自己的宇宙

再比如亚洲第一恐怖电影《午夜凶铃》,贞子的录像带也是播放给观众的不祥物件,7天内不传播贞子就从电视里爬出来弄死你,但其实《午夜凶铃》的原作小说里已经有解释,贞子将天花病毒与自己的DNA结合起来,形成了环状病毒,然后将其传播到录像带上, 观看录像带后,环形病毒会阻塞观看者的动脉,并最终在7天之内通过心脏病发作杀死对象。


《午夜凶铃》的成功,已经建立在影片将主要恐怖桥段设置在房间、电视、电话等日常物品上,给观众产生了电影之外持续的恐怖感,我相信应该有很多人和我一样,第一次看了《午夜凶铃》之后不敢接深夜家里的电话吧?

还记得我开头提到的“观看恐怖片的理由”吗?

对意志坚定程度的撩拨;

脊背发凉的片刻;

观影结束、回归现实后的逐渐放松;

《午夜凶铃》在日常物件上投射恐怖意向的做法已经让它产生了长久的、联系到现实中的恐怖体验,这让它成为了亚洲第一恐怖电影。

而《咒》在这方面则做得不够好,究其原因,我认为还是它伪纪录片的呈现形式,即使《咒》在很多时候已经丢掉了身为伪纪录片的自洽(比如不合理的镜头设置),纪实摄影手法塑造的真实感还是让恐怖延伸到了银幕外,尤其是在影片中的诅咒有强烈恶意的前提下,就更容易冒犯到观众了。


它甚至贴心地给你回放恐怖镜头

说得再简单些,通常恐怖片给的“安全空间”很大,看完、爽完就拉倒,回归现实,睡个好觉,而《咒》打破了这些安全空间,在回归现实之前增加了一个“相信与否”的标尺,那么它让人感到不快,受到争议,也就是正常现象了。

问题在于,相信的人有点多,反应也有点剧烈,看来破除封建迷信任重而道远。

3

最后,还是稍微聊一下民俗恐怖。

我看到一个说法,《咒》在网络上引起较强的负面反应,主要还是因为 早在上世纪 30 年代,中国就已经有《夜半歌声》这样的恐怖片鼻祖,可见恐怖片在华语电影中的渊源之深。


我们以中华文化的深厚底蕴为豪,放在恐怖片领域也是如此,古老的中华有着数千年文明,在广袤大地上流传着各式各样的灵异传说和风俗,这就为中式恐怖电影提供了相当多的灵感来源,“中式恐怖”显然与大量运用血浆、残肢、可怖怪物形象与Jump Scare的西方恐怖片有本质上的不同,你会发现它们更含蓄、更加虚无缥缈,更贴近俗话中的“不信则无”的实用主义观念。

当然,随着香港电影的衰败,香港恐怖片也沉寂下来,鲜有新作问世,不过这类电影对年轻一代的影响仍然保留了下来,比较典型的就是去年讨论度极高的游戏《港诡实录》,故事融合了大量香港的都市传说,能看到很多香港鬼片的影子:《人肉叉烧包》《人皮灯笼》《猛鬼佛跳墙》等等,同时也能够从中体验到许多独特的本地文化和中国传统民俗习惯。


《港诡实录》虽然粗糙,但是你可以轻易地从中辨识那些文化元素

对民俗和传统文化的考据和引用成为了堆砌恐怖带入感的重要基石,以2019年的《纸人》为例,从“威扬六合”代表的关公信仰,汉传佛教的观世音菩萨,以京剧花脸为形象的敌人,都非常考究。但为什么在中式的环境和氛围里我们的恐怖感会增强呢?


为什么会存在“对中国玩家暴击”的效果呢?

在我看来,“民俗恐怖”强调的是文化认同和民俗观念带来的心理恐怖效果。

比如物件、场景、人物服装细节等等,当我们产生了“Made in China”的辨识感,相应的也会产生、认同,而民俗观念则更加贴近生活,时至今日,我国还保留着烧香拜佛、上坟烧纸等民俗习惯。

虽然我们都是讲科学破迷信的新青年,但这些民俗也是长期存在和延续的,我相信很多朋友都从长辈那里听过不少灵异故事,这类经验也在一点点向我们传播民俗观念,只不过在我们的实际使用中保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实用精神而已。

文化认同和民俗观念共同塑造了一种“真实感”,没有什么比你家楼下的街景和你清明节亲自烧的纸更能让你感到真实,而如果现在有人在游戏里给你塑造这种真实感,再加入一些怪力乱神的场面......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常说国人也比老外更了解中国玩家害怕什么,文化环境和民俗观念的同源,加上细节上的雕琢,你不被吓到都难。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关于民俗、身份认同、心理学等等方面都有着大量的研究空间,才疏学浅的我就不丢人现眼了。

无论如何,我们始终还是要贯彻科学精神的,看恐怖片解暑之后,还是回归到平淡而踏实的日常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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