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有段日子没看到丁真的消息了。
常言道,时间会冲淡一切。尤其在互联网上,信息的高速传播让我们对时间的感知仿佛就像《星际穿越》里表现出的时间膨胀效应一样,一切都来的特别快,也去的特别快,网络上的纷争、即使闹得再大,吵的再欢,最后也会如同风暴过后的海平面,归于平静。
尘归尘,土归土辣
近几个月我再没感受到那种,被热搜、推送、各路官媒自媒体用丁真信息糊脸的感觉,或许他的业务已经趋于稳定,无需再用那种过度曝光来进行宣传,也或许是在两个月前发布的维权声明后,以“一眼丁真”作为核心理念的梗图创作开始陷入瓶颈,网友们开始去发掘新的乐子。
总之,不管是丁真本人,还是那些针对丁真充满攻击性的二创,在互联网上都开始逐渐平淡下来,或许很快就会变成那些数不胜数的过气梗的一部分。
虽然偶尔还能刷到“嗝儿~”
但有那么一个二创作品,却经受住了时间的冲刷,成为了独属于这场战争的艺术,其传播之深远,仿佛就像叙述特洛伊战争的《荷马史诗》,被新时代的“吟游诗人”们反复吟唱。
这就是《zood》,一首由B站up主@-我是找找-填词、演唱的一支玩梗性质歌曲。
该视频发布于去年7月9日,很快就从众多二创作品中脱颖而出,不同于用丁真音源来调音的鬼畜作品,《zood》由up主本人亲自模仿丁真的口音腔调演唱,这让歌曲的流畅度以及听感比其它的鬼畜作品都要更胜一筹,就像丁真本人在演唱一样。
顶 级 腔 调
再加上曾登顶过公告牌排行榜流行金曲《mood》的旋律以及up主用第一人称视角和电子烟梗贯穿全曲的填词,凑在一起产生了绝妙的化学反应,就如同凯尔特神话遇上了风笛,哥特教堂和管风琴,宫崎骏搭档久石让,东百往事配上王家卫的台词一样,无比合适,无比对劲。
所以即使是视频已经被限流了很久,无论在什么时间点进去,都有200多人在同时观看,也正是在不久前,视频播放量突破了一千万。
而仅仅从千万播放量上,是不足以表现《zood》的恐怖传播程度的,虽然《zood》是基于“丁真”作为一个梗的概念衍生出的梗曲,但其对于丁真梗下各种元素的巧妙归纳,以及自身朗朗上口的特性,已然完成了模因上的异化,达到“僭越”的效果。
到了现在,虽然大家在“一眼丁真”梗图上略有收敛,但《zood》的歌词反而被传播的更过分了。只要是和电子烟与丁真相关的内容,看都不用看,点进评论区,你必然会看到熟悉的“修订版”《zood》歌词:
无孔不入
甚至完全无关的内容也可以套用格式:
而令人意外的是,不同于之前互联网的烂梗,网络乐子人们坚定“不把抽象带入生活”的态度,对于《zood》,大家似乎很乐意让它在生活里出现,为了表达对《zood》的认可和喜爱,各种各样的“小溜”行为开始出现,并以此展开了“军备竞赛”:
就不提最大众化的,打游戏时作为背景音乐的“小溜”了,我们在B站上草草一搜,就能看到各式各样不同品牌的车载音响:
从蔚来到宝马,从特斯拉到迈巴赫,甚至是红旗到飞行员训练用的模拟机。
波音737模拟机舱
或者,你无法参与“军备竞赛”的话,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可以“小溜”一下。高考结束,深夜加班,新买了个音响,或是攀登玉龙雪山。
“理塘的风能吹到玉龙雪山山顶吗?”
而在这些“小溜”视频下的评论,也都充分表达了对于《zood》的认可,大家会复述它的歌词,或是“富哥v我50”,不约而同地说着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怪话,从烂梗出发,却归于生活。这种认可,似乎意味着《zood》已经超越了梗曲的范畴,成为了一部“通俗作品”。
都能聊,都可以聊
得注意的是,“通俗作品”是不可等同于“流行歌曲”的,就像你虽然会经常听周杰伦的经典作品,却不会把“小溜”拍下来传到网上,和网友分享,况且《zood》压根儿就不是正式发行的歌曲,那它特殊在哪儿呢?或者说,更像什么呢?
在过去,大家伙儿的祖辈在田野山涧劳作时,兴致来了便会高歌两句,这些短旋律在不断传唱后,就成了流传下来的民歌山歌,相比于殿堂之上代表“典雅”的宫廷曲,山歌民歌即为“俗曲”,其内容往往质朴,简单,表达的基本是最直接的情感。
而在地球另一边的欧洲,数百年来有数不清的天主教信众,穿越法国的莱昂、布尔戈斯,带着圣经来到西班牙的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前往大教堂。他们诵读着同样的祷词,历经同样的仪式,来完成独属于自己的朝圣之路。如果将“朝圣”这一行为的宗教性质剥离开,从世俗的角度而言,它其实是一种族群的认同。
最受欢迎的朝圣路线之一:Camino de Santiago
人类作为一种社会性动物,是无时无刻都在为种群的认同感而努力的,从生物的角度上来说,认同感意味着你没有脱离族群,能够带来安全感,给你“规避风险”的感觉。而相同的行为,相同的喜好,这种“同好”的环境,能够大大加强个体获得的认同感。
但如果个体接收到群体的信息,与各自的喜好,各自的认知有所不同的话,很自然的就会带来负面情绪,带来“不适感”。
在当今社会,我们生活在一个又一个生活环境差异极大的群体中,我们的思绪太庞杂,哪怕从中梳理出一条赖以为生的宗旨,就已经耗尽了我们的全力,而生活在网络的加速下,方方面面传递来前所未有的割裂感,想要获得共同的认可,实在太难了。
信息时代,世界范围被极度的拉近,却也被极度的分化,我们能够更轻易的找准自己的圈子,却也更容易因为认知上的割裂产生“不适感”。
互相理解已经无法达成,而现代互联网的一个鲜明的特征就是:
如果无法理解它,就嘲弄它。
于是,自然而然会诞生很多类似于小溜《zood》的后现代“图一乐”行为。
我采访了一位喜欢在打游戏的时候时不时来一句“1!5!”的友人,为啥喜欢《zood》,他给我的回答如下:
显而易见的是,《zood》作为一首“丁真”梗曲,它是包含着一定攻击性的,重点突出了丁真的几个“黑料”,例如吞云吐雾电子烟,联合国演讲打嗝等等,并通过第一人称的白描手法,塑造出了一个形象更立体,或者说更真实的“丁真”,但这些镜头,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算得上什么呢?
包括我在内,很多人其实并不讨厌丁真,并且在《zood》这种“解构式”攻击的影响下,甚至觉得他挺好玩的,如果一定要给玩梗找一个开脱,那大概就是“丁真”这一形象身上的包装,让我们感受到了一些不对劲。
就像前文说的,人类是一种社会性动物,种群的认同感对我们而言十分重要,如若无法获得这种安全感,那大家伙儿自会寻找另一种获得认同的方式,所以我通常把小溜《zood》看作是一种后现代的赛博朝圣行为,这很好懂,理塘太远,《zood》太近,大家不过是借用来仰望一下心中的圣地而已。
最后只能借用一下《天国王朝》中的那句经典台词句式:
耶路撒冷有何意义?
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