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财大教授曹东勃:填志愿就像打游戏时为主角赋值,是考生必须自己独立面对的“必答题”

热点资讯2022-07-15 14:30:52未知

上海财大教授曹东勃:填志愿就像打游戏时为主角赋值,是考生必须自己独立面对的“必答题”


高考结束,又到一年一度让考生与家长纠结、犯难的时候。在每个人信息素养大幅提高的大数据时代,又正逢家长绝大多数也是经历过高考、熟悉大学生活、见多识广的70后一代,他们“修成正果”,如今成为应届高中生的“幕后军师”,加之平行志愿填报等“考生友好型”制度的支撑……照理说,填报志愿这桩事,不应该再成为一个麻烦。然而世事往往就是如此,越是关心,越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

特别是今年的上海考生,因疫情的原因,高考推迟了一个月。当其他省份的学子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开始谋划自己的未来时,刚刚结束高考的上海考生要更迅速地转换角色,思索志愿填报。

填好志愿,扬帆新的人生,对考生而言,不仅要独立面对这道高考后的“加试题”,很大程度也是基于自己认知而作出的一种人生选择,是一道必须自己作答的“思考题”。

发现兴趣

志愿填报的本质,是个人对自我兴趣和社会需要的一种判断,是自知之明与阅世之智的体现。树木不易,树人其难。这些年参与综合评价录取面试的过程,让我得以管窥一豹,了解现在的高中生在这方面的思考与困境。

每年,我给大一新生做入学教育讲座或给高年级的学生谈职业生涯时,逻辑始终是倒叙倒查的方式:你要先问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接着问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再问这样的生活到何处去寻(行业)、这个去处(行业)的门槛是什么,再问我要达到这个门槛需要满足什么条件、补充什么短板(专业)。这种递归能够解决很多困扰。

同时,诸如国际形势、疫情防控等这类外部的扰动,最终也会传导到社会对人才的需求层面。比如2018年之后,为解决“卡脖子”难题应时而生的“强基计划”就是国家层面的一种引导;最新一轮的“双一流”建设在学科和专业的布局上,也体现了这种变化。

不过,无论是由顶层设计去因势利导,还是由就业形势去执果索因,都不意味着对“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时代的简单回归。

填报志愿,说到底是一种个人选择。国家战略导向固然重要,但同样关键的是,个人要有兴趣才行。

兴趣是一个发现的过程,每个人未必能够很早就明了自身的兴趣,而且,也并不是每一代人都有机会去自主发现自己的兴趣。在特定的历史际遇中,兴趣可能被更宏大沉重的责任所压倒,那时的兴趣带有分配、摊派的性质。尽管有一些人在这个过程中,确实通过钻研产生了兴趣,成长为某一领域的专家,但也有不少人终其一生,可能还是被压抑和扭曲了兴趣。

没有选择的年代,兴趣被“批量分配”,痛苦!选择过剩的年代,兴趣要量身定制,麻烦!那么这个兴趣到底是一种先天禀赋,抑或后天形塑呢?

我喜欢玩游戏。以前我曾用《三国志》系列打过一个比方。人的一生就像是自己为自己树碑立传,就是书写自己的简历。当你点开很多游戏的武将页面,看到的是什么呢?就是一张简历。简历体现了你的兴趣轨迹和个人成长路线图。你可以做一个如曹操一般的全才,也可以做智力超群的诸葛亮,或者做武力单极发展的张飞。选择新武将模式是最纠结的,分配给你的机动点数一共就那么多,到底是往哪一方面的能力禀赋上多倾斜一点呢?这方面强了,那方面就弱了。这其实就是以一种“上帝视角”给人的兴趣赋值。

黑格尔曾有一句话,大意是,同样一句话,从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之口说出,和从一个缺乏阅历的青年之口说出,内涵是不同的。

我并非拥有很多人生经验的长者,能与大家分享的,是我在上海财经大学读书时的三个小片段,这让我意识到兴趣的确是一个发现的过程,而且它绝不是高考结束、志愿填报的一瞬间就锁死不变的。

发现熊彼特

21世纪的前十年,我有九年在上财读书。大一时,我和很多男生一样,很贪玩。那时宿舍没有电脑,没课时我就到教育技术中心的机房上网、打游戏,每小时从5毛到3元不等。总之,我是把不少时间、金钱和精力贡献到那里了。

大二下学期时发生了一件事情,对我认识自己,发现自己的兴趣有很大的作用。

我有两个很好的同班同学,喜欢看书。直到工作后都保持着这种阅读习惯,每次到他们家都能看到书架上多了一些书,很多与他们的工作并不直接相关,但这恰恰说明他们一直保持着不错的阅读品位。

一次上课前,我发现他们在看一份经济类报纸。当时是2003年,正好是熊彼特诞辰120周年,这份报纸做了一个专题。熊彼特是大名鼎鼎的经济学家,三大卷《经济分析史》可说是每个研究经济思想史的学者案头必备的大部头工具书。但当时,我对此一无所知,就随口问:“熊彼特是谁?”这句话后来被他们数落了好多年,时常成为我被他们开涮的一个笑料。

不过,这件事倒是给了我一个直接的刺激和动力,开始泡图书馆,如饥似渴地享受读书和思考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坚定了继续读书的想法。现在很多同学从大一就焦虑大四后的出路,是读书还是就业。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倒过来想。这是一个发现的过程,从源头想明白了,接下来就一气呵成、势如破竹。

发现“招牌课”的功用

2003年下半年,大三上学期,我上了一门课《经济管理中的计算机应用》,现在被学生们简称“经管机”,这是上财的一门本科招牌课。这个课说简单也简单,就是讲如何使用EXCEL软件。但是它能够把小小的EXCEL玩出各种花样,把各种经济理论和模型嵌入到EXCEL的运用之中。这门课要求交一个课程作业,就是自己选择一个经济社会问题并建立模型,还要在EXCEL中做出动态过程的模拟图示。

这时,我就想起小时候家父经常以粮食收购定价过程为例给我出的数学题。粮食这类大宗产品的特殊之处在于,不但它的数量影响价格,它的质量也影响价格。因为粮食是含水分的,水分是有标准的,高一点、低一点最终都影响粮食收购价。未经晾晒的粮食,水分会超出标准值很多,这就要计算扣除过量水分后的粮食实际重量,既要扣量,也要扣价。这当然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模型。我就把这个案例做成了平时作业。而我又不满足于仅仅交作业了事。后来又把这个EXCEL文档用VB编程做成了一个可执行的EXE文件,可以一键傻瓜式操作。从企业角度,可在给定条件下求得最优解;从监管角度,可一目了然看到整个运算背后的逻辑。

这件事给我很大的鼓舞,我本是存着无用之用的心态去看书学习的,当我发现理论确实能够解决实际问题,还可能产生经济社会效益的时候,兴奋自然是溢于言表的。之后的几年,我没少往图书馆二楼农业经济那一栏的书架跑。关注农业和农村经济,成了我专业兴趣之外的第二战场,也成为我工作后的一个研究方向。

发现农村

2008年,我们学校推出了一个大型的暑期社会实践项目,就是一直坚持到今天还在开展的“千村调查”。我当时博士一年级刚结束,报名参加了第一期“千村调查”。现在想来,当时的调查还是比较粗糙的,但给了我一个印象,就是社会调查与理论研究同样重要。“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是一个方面,“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是另一个方面。

“千村调查”让我接触到真实的农村社会。工作以后,我也开始和同事们更频繁地走进农村,到农民家去实地调研:白天访谈,晚上讨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调查获得的一手资料有助于我们洞悉社会现实背后的隐秘逻辑,有些东西是可以通过观察和数据去测量的,而有些东西则隐藏在人心中,你不问,他不会主动“显示偏好”,只有面对面的交流才能让对方“掏心窝子说话”。

“千村调查”也帮助我们于习以为常、习焉不察处获得新知。很多现象并不一定是整全的经济现象,因而它的规律也绝非经济规律所能涵括,其背后往往有礼俗、文化、社会等多方面的因素。我们的专业习惯容易限制和束缚我们的思维,而对真实世界的认识需要我们超越这种限制和束缚,经济学也需要社会学、政治学等其他社会科学、人文学科的鼎力襄助。

这三个片段,是我自己发现研究兴趣的过程。兴趣并不纯粹是一个自然禀赋,它也可能是一个不断发现的过程。通过阅读获得知识,运用知识解决实际问题,通过调查研究和实地访谈去获得补充性的新知、第一手资料和对真实世界的直观感觉,在这个系列过程中,发现自己的兴趣,守护自己的兴趣。这个过程并不是高考填报志愿那短短几个星期就足以一锤定音,而一纸高考、一个志愿也不足以框限一个人的全部人生。

路正长,每个人有足够的机会和条件去修正对自我的认知和对外界的判断,不断在挑战应战中历练完善,塑造一个更好的自己。

作者:曹东勃(作者为上海财经大学教授)

编辑:储舒婷

责任编辑:姜澎

图片来源:文汇报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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