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今年经济增长前景不容乐观,IMF最新预测为4%,但考虑到通胀因素,实际增长或为负数。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舒晓婷 北京报道
当地时间7月28日,阿根廷将基准利率上调8个百分点至60%,为今年连续第7个月加息,此前6个月单次加息幅度均未超过300个基点。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拉美和加勒比研究所副所长步少华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阿根廷央行此次大幅加息,主要源于阿根廷的通胀持续升温,加之美联储持续加息,阿根廷面临更大的加息压力。而参照历史情况,60%的基准利率对于阿根廷来说已处在较高水平,其未来的货币政策空间正在逐渐缩窄。
长期以来,阿根廷通胀率保持在两位数,今年6月年化通胀率达64%。汇率方面,在黑市阿根廷比索7月19日突破1美元兑300比索的心理关口,上周跌至1美元兑350比索的历史低点。
中国社科院拉美所《拉丁美洲研究》编辑部副主任史沛然对记者称,考虑到高通胀短期难解、外汇储备缺乏、从国际市场获得融资的可能性渺茫等,阿根廷的货币政策操作空间实际上比较有限。但在美联储启动加息周期的背景下,未来阿根廷央行大概率“被迫”保持加息。
通胀维持在高位
阿根廷央行加息的考虑之一是抑制通胀。今年以来,阿根廷通胀率持续上升,其中,6月年化通胀率达64%,1月至5月年化通胀率分别为50.7%、52.3%、55.1%、58%、60.7%。
当前,包括阿根廷在内的拉美国家通胀均远高于官方目标水平,而作为拉美第三大经济体和南美第三大人口大国的阿根廷,其通胀与拉美其他主要经济体的通胀相比更加严重。
阿根廷的高通胀根源在于该国是外向型经济体,国内大量消费商品需要进口,这导致其极易受到外部环境变化的冲击,进口成本上升加剧其输入性通胀压力。步少华对记者称,过去多年全球超宽松货币环境是推高阿根廷此轮通胀的背景性原因,疫情、乌克兰危机导致的全球供应链中断以及美联储加息政策则加剧阿根廷高通胀态势。
此前,为减缓疫情冲击造成的民生问题,加之从国际市场获得融资的难度较大,阿根廷只能大幅增加货币供给,这进一步推高阿根廷的通胀。但从更长期来看,阿根廷的高通胀问题其实由来已久:马克里政府(2015年-1019年)执政时期,阿根廷政府宣布阿根廷比索与美元汇率实现自动浮动,这导致比索在2018年对美元贬值超过40%,也带来了延续至今的高通胀。史沛然表示,由于长期处于“借新债还旧债”的困境,阿根廷的经济脆弱性相较拉美其他国家更加凸显,其面临的通胀压力相对也更大。
考虑到内外因素,阿根廷通胀何时降温具有不确定性。史沛然称,根据近期阿根廷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达成的协议以及配套的经济、金融政策备忘录,阿根廷政府需要在未来几年逐步实现外汇储备净值由负转正,这意味着需进一步促进出口,阿根廷央行将不得不继续保持比索贬值。从这个角度来看,在2024年还款日到期前阿根廷的(名义)通胀率依然会维持在较高水平。
组建超级经济部
7月28日,牵动阿根廷国内市场情绪的,除了阿根廷央行大幅加息,还有阿根廷政府的人事变动。
据新华社报道,阿根廷总统费尔南德斯7月28日决定将现有的经济部、生产发展部、农牧渔业部等3个部门合并为一个联合经济部门,并宣布了一系列内阁成员的人事调整。
阿根廷总统府当日发布的一份公报说,总统决定重新组建经济领域的部门,希望以此改善国家经济部门的运作、协调和管理。现众议院议长塞尔吉奥·马萨将出任该联合经济部的部长职位,该部还将负责处理阿与国际、双边和多边信贷组织的关系。现经济部长西尔维娜·巴塔基斯将出任央行行长。此外,来自左翼政党联盟的塞西莉亚·莫罗将接替马萨成为新任众议长。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阿根廷内阁成员接连变动。此前,巴塔基斯(Silvina Batakis)于7月3日接替古斯曼(Martín Guzmán)就任经济部长。
“阿根廷此次内阁成员变动主要考虑到执政党内部在经济发展方向上存在分歧、相关经济政策执行面临阻力。”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拉美研究所副所长孙岩峰解释,作为促成阿根廷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债务再融资计划的关键人物,古斯曼所推行的经济政策在执政联盟内部受到阿根廷副总统克里斯蒂娜领导的左翼“庇隆主义”联盟的批评,被认为忽视了对中下层群众的关注。而巴塔基斯就任经济部长以来,阿根廷比索对美元持续下跌,在一定程度折射出市场对阿根廷政府主张的经济政策及效果持有的信心不足。
“此次人事调整体现了费尔南德斯领导的阿根廷政府寄希望于联合执政联盟之外的政治力量,以解决阿根廷当前面临的经济困境的意图。”孙岩峰说。
自费尔南德斯2019年12月就任阿根廷总统以来,其与副总统克里斯蒂娜在执政理念上的分歧是影响阿根廷政府施政效果的一大掣肘。步少华指出,考虑到近期阿根廷经济形势不稳、通胀高企、与IMF债务重组安排的讨论等均成为加速执政联盟内部矛盾的催化剂,在2023年总统大选前内阁成员调整有可能愈演愈烈。
经济前景并不乐观
将出任阿根廷新组建的联合经济部部长的现众议院领袖马萨(Sergio Massa)被视为亲市场的温和派,且在阿根廷人口最多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省拥有较强的选民基础。
孙岩峰认为,马萨就任后主要面临三大挑战。
其一,财政收支平衡问题。根据阿根廷与IMF达成的债务重组协议,阿根廷需将公共开支占GDP的比重降至2.5%。从今年上半年财政情况来看,后续能否说服国会压缩开支某种程度不仅是经济问题,也面临着政治层面的阻力。
其二,提振投资者信心。此前,阿根廷执政内部有党派主张放弃与IMF的谈判,转向封闭式内向经济。当前,如何安抚市场对于阿根廷可能放弃偿还债务、与国际金融市场脱钩的担忧是一大挑战。
其三,通胀何时降温。稳定宏观经济的重点在于遏制通胀,遏制通胀才能稳定汇率,稳定汇率才能为经济改革的实施提供良好环境。但问题在于,阿根廷此轮通胀主要是供给短缺导致的成本推动型通胀,其中,6月进口额80多亿美元中占比增速最大为汽柴油进口。阿根廷对外部市场的依赖以及当前国际环境的不明朗,意味着该国通胀何时降温面临较大不确定性。
“整体来看,要实现经济向好,阿根廷短期亟待解决的问题是控制通胀,中期是恢复市场对阿根廷政府管控经济的信心,长期实则需要解决产业结构单一导致的宏观经济脆弱这一难题。”孙岩峰指出。
对于阿根廷新的经济团队而言,能否有效解决阿根廷面临的短期、中期和长期难题仍是未知。从目前国内外形势来看,阿根廷今年经济增长前景不容乐观,IMF最新预测为4%,但考虑到通胀因素,孙岩峰称,“实际增长或为负数”。
后续,阿根廷经济下行压力能否缓解主要取决于外部形势变化:一是如果美元加息势头与预期有所放缓,阿根廷金融市场将获得一定喘息空间;二是俄乌冲突对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物流链的影响如果缓和,阿根廷进口压力减小,国内通胀随之降温。
(作者:舒晓婷 编辑:李艳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