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和“秘境”本来就是一组不可调合的矛盾。

文 | 沈彬

一道污浊的山洪带走了四川彭州市龙漕沟里的7条生命，留下了骇人心魄的画面，也把争吵留在舆论场里：野生的网红景点，谁来负责？

网上流传的山洪来临时的画面

龙漕沟一直是当地防范山洪的重点区域，却也是网络平行宇宙里的“网红景点”，在一些平台被种草成了“超冷门耍水地”。

没有出事，是“人间秘境”，出了事就是 “人间地狱”。

悲剧发生之后，网友对遇难者也呈现出了针锋相对的态度。“都是成年人了，无视警示，出了事，怪谁呢？该不会向当地政府索赔吧？”也有人反驳：“个别人进去玩没管住还有情可原，几百人在沟里玩，镇政府肯定有管理责任。”

有画面显示当地在河道边竖起围栏和警示牌，也有视频资料显示在洪水之前，有人劝离在河道里戏水的游客，但是 劝阻人员连一个电喇叭都没有，很难相信这种劝阻的有效和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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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注意到地图上，这块区域已经标注为“龙槽沟风景区”和北边“太阳湾景区”融为一体，在电子地图上成为一个大大的绿色椭圆，椭圆里酒店、温泉、营地等旅游设施鳞次栉比，甚至有的酒店就建在夺命的龙漕沟边上。溯溪而上则是一个更大的绿色椭圆——虹口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相信这个巨大绿色椭圆一定给游客以无限憧憬，这里就是一个“景区”，有着想当然的安全设置、厕所、小卖部、换衣间，甚至有经历者称自己被正规旅行社安排了龙漕沟“景点”。

我的理解是，夺命龙漕沟就是虹口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边上的一个有颜值、有流量的野生景点，甚至比边上的“太阳湾景区”更有玩头，溪水潺潺，巨石巉立，拱桥飞峙，青山拱璧，峰峦叠秀，戏水冲凉，肯定是夏天的理想景点。这个野生的网红打卡点，也给周边住宿、餐饮带来了人气流量。

作为网红，龙漕沟是让周边受益的，直到网红遭遇山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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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网红种草、私域流量成为景点运营的重要手段，无论是之前重庆的洪崖洞，还是西安大唐不夜城的不倒翁小姐姐，一张照片、一段视频就可能引爆网络病毒式传播，千家万户的朋友圈成为景区的免费广告板。这些都是运营梦寐以求的，甚至发展到专业性策划话题，人为硬推网红景点。

“天空之镜拗造型”“有条铁轨小镰仓”，已经沦为人人喊打的“照骗”。

赛博空间里构建出的清新、秘境、侘寂风的网红景点，其原初的意义都是小众的，遭遇大众流量冲击之后就变了味道，或者引发次生的安全问题、交通拥堵、公共服务设施不到位。

之前，张家口的66号公路，因为游客停车太多，引发交通阻塞，险象环生，当地政府想出收门票的方式企图削减客流，结果引发一片骂声。

《悲伤逆流成河》剧照

电影《悲伤逆流成河》让上海横沙岛一处海堤灯塔（其实是一个水文站）成了网红景点，翻滚的海水，漫长得像人生的堤坝，白得晃眼的小白楼兀立在浑浊的海水里，气氛烘托成这样，必须到现场失恋痛哭一把。

但是，我之前带孩子在横沙岛骑行时曾经路过，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地方真的不安全，堤坝只有一人宽，还大半泡在水里，边上连扶手都没有，如果遇到大风涨潮，难保就不发生安全事故。

“网红”和“秘境”本来就是一组不可调合的矛盾，秘境就必然只适合小众，难以保障公共安全，网红就意味着澎湃的线上线下的流量，为了安全的底线就必然会牺牲掉刺激和野性。当网红遭遇山洪，必然是一个残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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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

游客爆料被安排到龙槽沟戏水 旅行社：下游设有警示，曾以为整体风险可控

海报新闻记者 文露漪 武汉报道

8月13日15时许，四川彭州市龙槽沟突发山洪，多位在龙槽沟河道内的游客被卷入。截至8月14日13时许，共造成7人死亡。山洪发生后，多位游客爆料，山洪暴发当日他们报了“游侠客”旅行社的旅游团前往龙槽沟，但该旅游团介绍图文中并未对龙槽沟进行安全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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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旅行团游客小河（化名）说，8月11日，他在游侠客官方公众号上订购了【清凉徒步・中坝森林+龙漕（槽）沟】8.13周六/8.14周天这一旅行产品，旅游费用100元/人。接团的是浙江游侠客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成都分公司。该旅游产品的行程单中写到：活动行程为“成都-彭州小鱼洞-中坝森林-龙漕（槽）沟-成都”。和龙漕（槽）沟相关的线路具体安排为：游客从中坝村出发，沿小路到达国有林场，打卡小红书网红森林，然后继续沿小路下到龙漕（槽）沟，全程里程约6km，游客在龙漕（槽）沟里找一个清澈的水潭、大家一起来一场湿身大战，下午到达龙漕（槽）沟沟口上车，回到成都。

行程单截图

小河回忆，8月13日他们一行100人在旅行社领队带领下来到龙槽沟上游戏水，团队中有很多团友带着孩子出行。遭遇山洪后旅行团数人被困，所幸被救出。在旅行社行程单上并无关于龙槽沟作为泄洪沟不得下水的安全提示。游客根据旅行社线路从中坝森林走山林小路抵达龙槽沟沟口，途中未见任何安全提示及警示牌，领队也并未提示他们此处为政府明令禁止下水的泄洪沟。直到山洪来临，游客们沿公路向下游返程时，才见到政府竖立的警示牌，后怕不已。

针对发生山洪的龙槽沟是否为景区，彭州市应急管理局工作人员曾回应：事故河道并非景区，只是河道周围天然风景较好，夏天会有很多民众到河道周围纳凉。夏天河道较宽，水比较湍急，会有工作人员劝阻民众入河，很多人不愿听。

为何有山洪风险又非景区的龙槽沟会被旅行社规划路线？8月15日，海报新闻记者拨打了浙江游侠客国际旅行社有限公司质监投诉电话。

该旅行社的电话客服介绍，相关旅游线路开通前产品经理会实地考察，评估游玩风险。龙槽沟情况较为复杂，其下游确实设有警示，游侠客国际旅行社认为整体风险可控。于是线路设计为从龙槽沟上游向下游游览，游客可以玩一玩水。而这种旅游短线发团一般是不需要备案。

针对当天带队队长的资质问题，游侠客国际旅行社客服表示，带队领队和游侠客旅行社存在雇佣关系，公司要求带队队长熟悉线路、有户外旅行经验、突发事件应对能力，带队队长一般至少有一个人是有导游证的。游侠客国际旅行社的旅游团遭遇龙槽沟山洪后，成都当地文旅部门也已介入调查。

“如果我们知道有危险也不会去开这个团，就像攀岩、爬山，户外旅行也没办法百分百规避风险，我们只能尽量减少事故发生概率。事发后我们给这个团的团友退了款，也向团友表达了歉意，团友损失我们也会给报销，我们接受当地的调查、处罚。”游侠客国际旅行社的客服回应，龙槽沟山洪发生后，公司总部停止了所有由成都发团的线路，要求成都分公司自检自查，但杭州地区的旅游线路仍然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