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焱

“她会不会有什么精神问题？”我瞎猜，随即又骂自己心理阴暗……

当年高三学习任务紧张，为节省时间，我选择了住校，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剩余时间全用在学习上，只在每周五放学后，我从县城坐十几分钟班车回家，礼拜天下午再返校。即便这样，我还是觉得时间不够，恨不得从天上挖下一块光阴，让自己能比其他同学多学几个小时。

“你们考大学，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激烈竞争！谁多学两个知识点，谁最后就赢！”班主任把嗓子都喊冒烟了，于是我更加拼命苦学，希望名次再多超几个同学，可是效果甚微。

生活全部被卷子、习题占满，连梦中都因为一道题解错而吓醒。那些日子根本无暇顾及别的事，午饭刚过，就忘了在食堂吃的什么菜。然而一件与我毫不相关的小事，却见缝插针地时不时浮现眼前。

每周末我往返学校，在班车上总会遇见一位年轻的售票员，模样文静乖巧，每有乘客上来，她都过去轻声问“哪里”，然后一口报出票价，再把收来的钞票仔细夹进钱夹。我估计她可能从学校出来也没多久。

售票女孩有个细节谁都没注意，就是空闲时嘴唇经常在微动，仿佛喃喃自语，有时盯着行李架，有时看着车窗外的牧马河，有时低头看着手中的钱夹，嘴唇忽然一动，念出一串字符。

“她会不会有什么精神问题？”我瞎猜，随即又骂自己心理阴暗，凭啥把这么好的女孩往坏处想。但她的举动着实引起我的兴趣，在学校做题做得脑袋快爆时，售票女孩嘴唇嚅动的画面便窜到眼前，我愣神几秒，一把扑灭，继续做题。

有一次周五回家，班车快行驶到月亮湾水电站，我探着脑袋看沿途美景，碧蓝的天穹下牧马河蜿蜒流淌，远处山坡叠青泻翠，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地镶嵌其中，好一派陕南春光！

正享受这难得的惬意，忽然隔道传来几声低语，我侧头一看，售票女孩又在念叨了，我装作欣赏风景，悄悄往她那边挪了挪，想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power station，power station……”

听清了，女孩在说英语，“power station”是水电站的意思，我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月亮湾水电站，忽然明白，这个售票员一直在根据日常情景背英语单词。果然，到站有人下车后，女孩紧跟着念了一句“get down”。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向女孩开口：“下车最好用‘get off’，‘get down’更多是坐下和趴下的意思。”

女孩被我突然纠正，有些羞赧，过了好一阵才说，你六月就高考毕业了吧，之前常见你书兜里装着一本英语词汇书，要是考上大学不用了，借我看看。

原来她也早就在留意我。

我们又聊了几句，得知她初中毕业就进入社会工作，这几年，发现还是知识重要，就准备自学，先考个大专文凭。

几分钟后我到站，下车前跟女孩互相说了声“加油”。走在通往家里的乡村小路，我心中满溢着愉悦，原来努力拼搏的路上，不只有残酷的竞争，还有互相祝福，而这会让我们的征途变得更轻快。

路两旁的稻田正生机勃发，一个收获的季节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