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美国资本市场都是调动和配置资本的中心。中国则是美国资本市场新上市公司的巨大来源。我们希望中国公司继续保持与纳斯达克之间的紧密联系。”

证券时报记者 陈霞昌

今年上半年，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共有108家公司上市，募集资金约120亿美元，其中包括59家特殊目的收购公司（Special Purpose Acquisition Company，SPAC），但仅有3家中概股公司。

纳斯达克如何在全球交易所的激烈竞争中保持优势，如何面对SPAC的争议，如何看待中概股的现状和未来？就相关话题，证券时报记者近日独家专访了纳斯达克副主席罗伯特·麦柯奕（Robert H. McCooey, Jr.）。

麦柯奕2006年加入纳斯达克，目前担任纳斯达克副主席，负责领导拉丁美洲和亚太地区新上市公司的业务发展。在加入纳斯达克之前，麦柯奕曾是纽约证券交易所执行委员会的成员。

证券时报记者：今年上半年，纳斯达克共有108家公司上市，募集资金约120亿美元，大幅超越竞争对手。纳斯达克的竞争优势在哪里？未来如何保持纳斯达克的竞争优势？

麦柯奕：在纳斯达克，我们专注于和上市公司建立长期的伙伴关系，不管是在上市之前还是上市之后，不管是通过首次公开发行（IPO），还是SPAC，或者直接上市的方式上市。除了上市支持服务，我们还提供包括投资者关系、市场营销以及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ESG）等特别的服务。此外，我们还聘请了数字传播、社交媒体等方面的人才，为上市公司服务。最后，我们提供了比竞争对手更便宜的年度费用。我们一直在尽自己所能支持和帮助上市公司。

证券时报记者：您已经在纳斯达克工作16年，此前还是纽约证券交易所高管团队一员。您认为这些年纳斯达克在哪些方面发生了变化？

麦柯奕：自2006年以来，纳斯达克已经从一家仅仅提供上市和股票交易的交易所运营商发展成为一家拥有交易所的全球科技公司，为130家其他交易所提供交易和监控技术。纳斯达克已经成为股票、期权、期货和大宗商品交易的领先平台，并拥有一支在全球范围内提供数据和指数产品的投资情报团队。纳斯达克本身也是市值315亿美元的上市公司。我很荣幸能为这一巨大的增长贡献自己的力量。

证券时报记者：近期有多家中国企业到瑞士、伦敦和法兰克福等欧洲金融市场发行全球存托凭证（Global Depositary Receipt，简称GDR）。纳斯达克如何面对来自欧洲市场的竞争？

麦柯奕：早在2007年，纳斯达克就并购了OMX交易所（主要包括斯德哥尔摩、赫尔辛基和哥本哈根、冰岛等北欧证券市场），以纳斯达克欧洲市场的名义参与到当地竞争当中。2021年，纳斯达克OMX共上市了219家公司。当中最知名的是2021年10月上市的沃尔沃汽车。尽管沃尔沃的大股东是中国吉利汽车，但作为一家起源于瑞典的汽车公司，沃尔沃最终选择了纳斯达克OMX。

纳斯达克的目标是成为每一家选择在本国市场以外上市的企业首选，尤其是中国企业。在大多数情况下，企业会选择本国的证券市场上市，我们不会去改变企业的想法。但在特殊情况下，我们希望有机会与企业讨论到纳斯达克上市的好处。当企业了解纳斯达克如何为它们打造一个上市服务体系，它们就会明白，纳斯达克为何会在全球交易所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证券时报记者：目前，SPAC成为一种非常热门的上市方式。但此种上市方式仍然有诸多争议。美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SEC）则呼吁提升SPAC的信息披露和投资者保护。您如何看待SPAC的发展态势？

麦柯奕：SPAC不是新鲜事物，它已经存在了30年。而纳斯达克是第一个将SPAC作为一种上市方式的交易所。我们的目的是希望为公司提供更多上市方式的选择。2022年，纳斯达克的SPAC数量是全球第一。和传统的IPO，以及直接上市的公司一样，SPAC作为一种资产类别的方式被广泛接受，它也会成为企业上市的选择之一。纳斯达克已经并将继续支持SPAC。

SEC很好地表达了他们希望增加信息披露和责任义务的愿望。我们的客户也会评估他们的各种选择。SPAC会像IPO市场一样不断发展和变化。对SEC来说，监管SPAC评估企业合并所需的时间，和传统IPO上市差不多。投资者也会继续关注和评估SPAC，但他们的投资决定取决于各种因素，如管理团队的经验和执行能力。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可行的选择，且是另一条应该考虑的路径，这取决于公司在其中看到了何种价值。

证券时报记者：过去10多年，众多中国企业，特别是互联网企业去纳斯达克上市。这对纳斯达克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整体，纳斯达克如何看待来自中国的上市公司？

麦柯奕：我想强调的是，我们希望成为世界各国公司海外上市的首选。一些公司在本国上市，但也有一些公司选择在美国或者全球其他国家上市。这样他们的投资人可以获得更大利益。

中国是一个创业氛围浓厚的国家，有很多创业者正在创建令人惊叹的公司，其中许多公司在全球范围内运营。在过去的51年里，纳斯达克一直是科技创业者的家园。我们将继续在世界各地支持这些公司在生命周期的各个阶段成长。这与我们长期以来开放资本市场的理念是一致的，开放资本市场长期服务于所有投资者。长期以来，美国资本市场都是调动和配置资本的中心。中国则是美国资本市场新上市公司的巨大来源。我们希望中国公司继续保持与纳斯达克之间的紧密联系。

我个人观察到，大多数公司上市都选择本国的资本市场。但每年，都会有来自不同国家的公司选择在本国以外的市场上市。当它们做出这一选择时，我们相信纳斯达克是它们的最佳选择，因为我们专注于ESG、公司治理和投资者关系的生命周期服务方案。这些公司希望利用全球市场，利用外国投资和资本，从而扩大业务并在持续成功的基础上实现盈利。

证券时报记者：今年上半年，纳斯达克上市的中概股数量和募资金额都大幅下降。主要原因是什么？这种状况会持续多久？

麦柯奕：中概股赴美上市数量减少，和中国监管部门加强对企业海外上市的监管，以及美国《外国公司责任法案》带来的不确定性都有关系。

此外，还有一个市场波动性的原因。与去年这个时候相比，当前的市场环境充满挑战。我们从投资者、券商和公司那里得知，IPO市场的放缓与最近市场波动较大、投资者情绪低迷以及需求下降有关。过往的数据表明，95%的公司在市场波动性指数（VIX）低于25时上市，90%的公司会在VIX小于20时上市（目前约为20）。近期我们已经看到上市数量的回暖，我们希望这种情况也会在中国出现。特别是美中两国监管部门可以达成新的共识。

证券时报记者：中国监管机构一直在大力推动国内资本市场和国际资本市场的互联互通。纳斯达克是否有参与的计划？

麦柯奕：作为一个组织，我们关注的是发行人和投资者的利益。如果我们能够确定参与某个协议或者机制，有利于我们市场主要参与者，那么纳斯达克将支持这一协议，并寻求与其他交易所合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