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环球时报

【环球时报报道 记者于金翠 谷棣】编者的话：《双标帝国：从独立战争到反恐战争》（以下简称《双标帝国》）是美国政治与社会伦理学家罗伯托·西尔文特与美国当代知名的社会主义活动家和政治分析家丹尼·哈方合著的一本新书。该书纵贯历史与现实，横跨政治、经济、文化、体育、娱乐等多个领域，为读者讲述了一系列截然不同的“美国故事”，直击美国意识形态的根基和美国的国民性。近日，《环球时报》邀请《双标帝国》中文译者之一、厦门大学法学院国际法和国际政治问题专家魏磊杰与丹尼·哈方，就书中揭露的美国以“例外主义”和“清白论”为借口，采用双重标准粉饰国内矛盾、推卸国际责任的行为进行了一场深入的对话。在中美两国学者看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国际社会已越来越认清美国的“双标”本性，并作出回击。

“种族主义首先是一种有利可图的安排”

魏磊杰：一些西方人士在卡塔尔世界杯前夕不断指责这个海湾国家，他们的言行被国际足联主席因凡蒂诺认为是典型的双重标准，体现出西方的虚伪和种族主义。他甚至说：“我们（欧洲）得道歉3000年，才有资格道德说教别的国家。”您如何看他的这番话？

哈方：因凡蒂诺指责西方国家无权教训别人，我非常赞同！历史证明，西方国家参与了最残忍的反人类罪行。这些罪行涉及殖民主义、经济剥削和无休止的军国主义。当前，西方国家依靠传播“例外主义”的意识形态叙事来掩盖其资本支配型政治体制的诸多弊端。经济不平等、种族主义猖獗、军事扩张主义给世界带来巨大苦难，它们对此负有很大责任。

魏磊杰：相比欧洲，美国的历史还不到300年，但“战争+掠夺”的历史却持续至今。美国早期的历史是奴役非洲裔、屠杀印第安人，正如书中所说“美国建立在帝国主义窃取、奴隶制和种族灭绝的基础之上，而美国文化正是源于这样一个国家的这种政治经济体制”。很多中国读者告诉我：“仅仅看到书名中‘双标帝国’四个字，就知道一定说的是美国。”道理很简单，放眼全球，只有美国有这个能力与意愿对内对外执持“双重标准”。你们揭露了美国如此多的不光彩之处。如一些开国领袖曾是奴隶主但却被描述为“解放奴隶的人”，美国政府进行军事扩张却打着反恐战争的名义等。

哈方：绝对是这样。美国教育体系有一个非常具体的目的：帮助复制美国资本支配型的帝国式单极体系。这就需要将传说、故事和歪曲的历史当成事实来传播。孩子们从小在学校就被教育“华盛顿是解放者而不是奴隶主”“感恩节是原住民和殖民者之间愉快的盛宴”。美国有太多需要纠正的历史和现实弊端。

魏磊杰：在讲述2007年次贷危机时，你们写了美国金融资本家故意欺骗中产阶级黑人家庭，他们将黑人社区隔离，使黑人的房产贬值……我们还注意到，在新冠肺炎疫情早期，更高比例的非洲裔、拉丁裔死亡，且低收入群体的死亡率明显高于高收入人群。为什么种族主义问题在美国如此根深蒂固，并导致一些少数族裔越来越成为弱势群体？

哈方：种族主义首先是一种有利可图的安排。从历史上看，奴隶制和殖民主义给工业资本家和种植园主带来巨大财富，并因强烈的种族主义而被认为是正当的。这段历史遗产通过医疗保健、就业、警务和每一个社会指标中的种族歧视得以延续。种族歧视使资本集团能够通过工资和服务的差异获取超额利润。此外，种族主义是一种社会控制系统，它赋予那些被视为“上等人”的人以特权，并剥夺那些被视为“下等人”的人的政治权利。这让美国充满了根本性的分裂，使不同阶级之间的团结难以实现，这成为依赖剥削和压迫来维持其统治的统治阶级的理想条件。

一系列谎言成为极其危险的工具

魏磊杰：你们为什么会毫不畏缩地写这样一本揭露美国当前社会、政治、经济和意识形态危机的书？

哈方：本书的共同作者罗伯托·西尔文特读了我在“黑人议程报告”网站发表的作品后联系我，当时正好是2016 年选举期间。他说服了我，我们决定写一部综合我的写作和他的学术研究的著作，无疑，这是剖析美国“例外主义”的好方法。当时，特朗普等人正在破坏美国既定的政治秩序。“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议活动也在挑战警察执法和监狱系统中的种族主义。几十年来，世界各地无休止的战争使美国民众产生了战争疲劳，由亚非拉国家领导的多极世界正在挑战美国的霸权。

随着美国精英继续将中国等国作为他们制造的、日益严重的社会问题的替罪羊，这一点变得更加重要。美国“例外主义”和“清白论”由一系列虚构的谎言组成，这些谎言被传播为现实。它们对美国政治、经济和军事政策的影响很大，已成为美国发动战争和进行压迫的极其危险的工具。该书旨在通过培养一种集体意识来对抗这些工具，让人们了解它们在美国社会体系中扮演的角色。

魏磊杰：美国“例外主义”和“清白论”是美国推卸国际责任、粉饰国内矛盾的习惯借口，也是其“为拯救而毁灭，为自由而压迫”双重标准的根源所在。对此，美国普通民众怎么看？

哈方：美国民众正处于越来越大的矛盾中。所谓的美国价值观，如“自由”和“解放”仍是认同美国的主要标志，但不断升级的贫困、警察暴力和政局动荡导致许多人质疑美国社会制度的合法性。这导致公众对美国治理体系前所未有的不信任，并引发几次寻求政治和社会变革的抗议运动。《双标帝国》出版后，我们收到的反馈也反映出美国的两极分化。很多人因为本书对美国制度的尖锐批评而赞赏它，但主流媒体和评论家在很大程度上试图忽略它的存在，因为它与美国外交政策、种族关系和政治经济体制的既定叙述不一致。

魏磊杰：通过大量案例，你们强调“美国警察对黑人社区的所作所为与在海外占领军的表现没有什么区别”，并提醒美国民众，美国黑人的情况还在不断恶化，向上流动只是假象。你们还以不同形式呼吁社会正义运动应当毫不犹豫地与美国所扮演的虚幻故事公开决裂。在我们看来，这似乎彰显出某种“美国共产主义者”的立场。如果这种判断正确，那么，您如何展望“美国共产主义运动”的未来前景？

哈方：由于冷战时代麦卡锡主义的影响，共产主义在美国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为禁忌话题。但我还是认为，某种意义上说，共产主义思想和组织在美国发展的条件已经成熟。美国现在的不平等比200年前更严重。种族关系处于同样低的水平。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中，而预期寿命直线下降。越来越严厉的治安和监禁制度剥夺了言论自由等所谓的政治权利。这些背景条件有助于在年轻人中重新燃起对社会主义的兴趣。但当苦苦挣扎的工人因生活水平下降而筋疲力尽时，他们却发现周围充斥着来自媒体和美国政治阶层的资本主义言论和美国“例外主义”宣传。目前，尚不清楚能否解决这些问题，但为了在美国实现更公正的制度，我们还是要发出这样的呼声。

“用脚投票”让美国更孤立

魏磊杰：“例外主义”和“清白论”给美国和“美国梦”带来过很多“红利”，那么当下和未来，它们又可能会给美国带来哪些风险和潜在的危机？

哈方：因为美国“例外主义”和“清白论”依赖于神话，它们给美国的未来带来了很多风险。最大的问题是，美国公众，尤其是劳动人民，在意识形态上仍没有为现在和即将发生的不可避免的危机做好准备。例如，美国正在同时领导一场针对中国和俄罗斯的危险的新冷战。美国对这些正在崛起的大国咄咄逼人的做法导致本国军事预算大幅增加，并面临直接军事对抗的风险。因为美国“例外主义”和“清白论”将中俄两国定性为所谓美国国家利益的“敌人”，很多美国人已抛弃了和平事业。这包括很大一部分政治上非常活跃的美国人，甚至是那些认同左翼政治原则和社会正义的人。

除了战争风险，美国“例外主义”和“清白论”剥夺了穷人和劳动人民的诸多权利。“例外主义”赞美美国治理体系，阻止人们设想超越两党政治体系范围的转型政策。事实上，美国需要进行重大的政治变革，以解决其日益严重的社会、政治和经济衰退问题。但是，美国“例外主义”和“清白论”将人们的精力和视野引向了那些声称“代表大众”，但随后制定的政策以牺牲民众利益为代价来服务于精英的建制派政客。

如果民主的定义是“民有、民治、民享”，那么美国可以说从来就不是一个“民主国家”。美国一直是少数人的民主以及资本对多数人的专政。美国的外交政策严格来说是这种民主形式在国际舞台上的翻版。

魏磊杰：本书“美国‘援助’是援助还是盗窃？——以非洲为例”一章让我印象深刻。最近美国《外交政策》杂志也有文章说，中国共建“一带一路”倡议落在实处，很多项目造福非洲，而美国只是提出“重建更好世界”这样的口号，真正做了什么没有谁还记得。美国在对非关系层面，为什么做得不够？其中潜在的根源是什么？

哈方：美国跟其他西方国家一样，将非洲视为对自身有利可图的一个机会，而不是共同的发展伙伴。美国试图利用全球霸权，并通过西方金融机构来主宰非洲大陆。而中国正在为非洲国家提供新的选择。我掌握的数据是，美国与非洲国家的贸易额只是中非贸易额的1/5左右。中国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投资至少是所有西方国家总和的2.5倍。美国及其西方盟友在其帝国势力范围内变得过度扩张，因此需要依赖军事力量和政治干预来维持霸权。基础设施和社会发展被视为不过是阻碍单极统治的外部成本。换句话说，美国的军国主义已经成为进步的拖累，其日益增长的不稳定性只会加剧其对战争的渴求。

魏磊杰：美国在经贸、科技领域的“双标”也越来越明显，就是“只有我可以发展，但你不能”。比如在芯片生产和贸易问题上，欧洲相关企业近日就质疑美国“双标”，不满美国将其当成遏制中国的工具。对“双标”的美国，越来越多的国家表示出不习惯和不愿再配合。您认为，治疗美国“双标”的药方是什么？

哈方：解决美国双重标准的药方是多方面的。事实上，美国人民需要制定新的发展路线。这无疑需要群众性的社会运动，将受压迫和受剥削的人民团结起来，推进更符合和平发展原则的共同愿景。这些运动将对抗美国霸权和美国“例外主义”，并促进国际法原则的实施。此外，国际社会必须继续朝着多极化方向发展。中国是这一发展趋势最稳定的引领者，同时也有许多国家走的是相互尊重、和平发展的正确道路。

魏磊杰：正如美国前参议员罗素20世纪60年代所言，“如果我们很容易为所欲为，我们总会这么干”。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美国仍会是这个世界的头号强国，美国的衰落其实只是相对衰落。考虑到这些因素，国际社会就要团结起来“用脚投票”，以不愿继续配合的方式来表达自身对美国霸权的不满。去年11月3日，第77届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要求美国终止对古巴长达60年之久的经济、商业和金融封锁。虽然美国与以色列投了反对票，但却有创纪录的185个国家投了赞成票。中国有句古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认为这一事件彰显了未来的整体发展态势，即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国家认清美国的真面目，站出来反对其总是以“双标”形式表现的霸权主义。

哈方：是的。随着美国变得更加孤立，捍卫主权将取决于全球一体化。因此，加强“一带一路”倡议、欧亚经济联盟和其他多边安排对于打破各种形式的单极统治锁链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