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再走,妈妈就不想活了!”
吴道明死死地扣住眼前男孩的手,哭得声嘶力竭。
这17年来,他们夫妻俩卖车卖房,倾尽家产,一路颠沛流离,只为了寻找失踪多年的儿子,然而,好不容易找到儿子,还没幸福几天,儿子却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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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这个词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击垮了他们。
是啊,错失多年的亲情,怎么敌得过十几年的陪伴,而且对方家财万贯,自己却一贫如洗。
此时的她,终于体会到有些寻到亲人的父母会说:
“找孩子难,但是,更难的是找到之后,怎么把他留在身边”。
正如寻亲机构“宝贝回家”的创始人张宝艳所说:虽然残酷,但是找到被拐儿童的家庭,能实现真正的团圆比例不足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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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吴道明的“以死相逼”,是否能让儿子留下来呢?如今,他们又过得怎么样?
这一切的故事要从1996年说起。
那一年,吴道明40岁。
她和丈夫马永祥在贵州经营着一家小型茶叶店,生活富足。夫妻俩唯一的烦恼就是,已经连续生了5个女孩,继承不了马家的香火。
当年,在乡下,没有男丁的家庭是要被人耻笑的。可是,他们已经拼了5回还不中,日子久了,两人将生儿子的心放在生意上,生意日渐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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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
吴道明又怀孕了。
这次,她有强烈的预感,肚子里的是男孩。为了能生下这个宝宝,吴道明偷偷地躲到了乡下待产。
而丈夫因要照顾女儿和生意,只能隔一段时间再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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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躲躲藏藏的日子里,“儿子”是吴道明的希望,她凭着对“儿子”的爱,撑过了高龄产妇孕期的不适,熬到了临盆的日子。
那一天,她在产房疼了好几个小时,刘海被汗水打湿,一缕缕地粘在煞白的脸上,额头上、手上满是青筋,就连嗓子也喊得冒烟了。
就在吴道明疼得快晕过去时,孩子呱呱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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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儿子!”她挣扎着看了孩子一眼后,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而门外的丈夫,抱着这来之不易的儿子,满心的欢喜,恨不得敲锣打鼓地宣告全世界:
我,老马家,有后代了!
随即,他给儿子取名马江福,希望儿子一辈子的福气能如江河般延绵不绝。
马江福也确实好福气,自从他出生,家里的茶叶生意蒸蒸日上。吴道明夫妻做生意也更有劲了,他们要为儿子挣下丰厚的家底。
很快,他们就买下了一栋楼房,一家八口和和美美。几年后,又成为镇上最早买车的商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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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车有房,有儿有女,吴道明夫妻俩的生活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然而,命运却始终无常。
2000年的一天,吴道明送儿女们上学后,像往常一样来到茶叶铺帮忙。放学后,她却没接到二女儿马丽。
起初,她还以为女儿是和同学一起回家了。但是,他们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女儿的踪影。这时,两人慌了神,连忙报了警。
9岁的女儿就这样凭空消失,再也没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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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他们伤心过,崩溃过,可是,日子还是得继续。毕竟,他们还有4个女儿和1个儿子需要照顾。
好不容易,生活恢复了平静,然而,更令人绝望的事还在后头。
一天,吴道明隔壁搬来了新邻居,邻居家有2个男孩,年龄和马江福差不多。
这可把马江福高兴坏了,他时常跟着这2个新来的小伙伴,在家门口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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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吴道明也不放心,她会搬个凳子坐在一边,看着他们玩。时间一长,她也就慢慢地放下了戒备。
而且,邻居家也是好客之人,时不时就给他们家送点吃的。
这一来二去的,两家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那一天,镇上的大桥正式通车,街上到处张灯结彩,店里的生意异常火爆,他们腾不开手照顾儿子,只好将儿子先放在邻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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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忙完去接儿子时,却发现邻居家大门紧锁。
他们敲了许久的门,却无人回应。吴道明的心咯噔了一下,她赶紧拨打邻居的电话,号码竟是空号。
正当他们急得团团转时,警察来了。他们直接破门而入,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就连邻居的身份证都是假的。
而且据附近的住户所说,这家人大中午就匆匆搬走了,走的时候还带着3个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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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道明一听,手脚一软,瘫在了地上,他们竟亲手将儿子送到人贩子的手上!
由于当年街道监控的摄像头少,警方寻人的线索很快就断了,吴道明夫妇在等待中苦苦煎熬。又过了几个月,他们还是没等到儿子的半点消息。
同一年内丢了女儿和儿子,绝望的吴道明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马永祥察觉到妻子的不对劲,为了让她的人生有盼头,他决定变卖家产,踏上遥遥无期的寻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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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找,就是17年。
最后,他们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偏偏命运又有了新转机。
2017年,贵州电视台联合“宝贝回家”机构在安顺举行一场盛大的认亲大会,报名的人数多达235人。
其中包括了吴道明夫妇。
他们如其他寻亲父母那般,紧紧地盯着每位上台的年轻人,生怕看漏了一点,就错过了自己的孩子。
这时,台上21岁的吴少鹏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太像了。”吴道明扫了一眼丈夫,再细细打量台上的吴少鹏,心里砰砰直跳。
随后,吴少鹏说出自己被拐时的记忆,“家门口的大桥”和“两个小玩伴”都和吴道明寻子的信息相符,而且他和儿子同龄。
这种种的细节,让吴道明笃定他就是自己的儿子。
当吴少鹏掏出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时,吴道明终于按捺不住,她拉着丈夫冲上台去,凑到吴少鹏的身边,看着照片里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儿,泪已决堤。
她一把抱住吴少鹏,失声痛哭。
而吴少鹏却一脸的茫然,在他的记忆里,照顾他的是老人家,他还以为自己是留守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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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吴道明却说儿子是自己亲手带大的。
为了确定双方的血缘关系,他们在主持人的协助下做了亲子鉴定。幸运的是,吴少鹏的确是他们的儿子。
他们17年的寻亲路,终于可以停歇。
吴少鹏没想到自己凭着这少得可怜的资料,就能找到他的亲生父母。可见,他们为此付出多少的努力。
为了宽慰两人的心,吴少鹏答应跟他们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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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吴道明拉着他的手,走过他小时候爱去的地方。看着眼前的风景,吴少鹏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回到家中,吴道明从衣柜里翻出珍藏多年的小西装,那是吴少鹏小时候最爱的衣服,也是母亲对儿子的思念。
就连户口本至今也留着吴少鹏那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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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少鹏看着眼前的妈妈,心柔软了,在家人的关怀下,他也渐渐卸下了心防。
其实,被拐后,他没吃什么苦。
他的养父是福建当地富商,家里经营着连锁金店。养母和姐姐待他如珠如宝,从小他用的、吃的,都是最好的。
而且,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也是千万财产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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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想寻亲的想法,养父母一直很理解,还默默地支持他。所以,他对养父母一直心存感激。
在儿子的叙述中,吴道明看出他对养父母的眷恋,心中顿时慌乱。
一边是陪伴十几年,家财万贯的养父母;一边是缺席十几年,家徒四壁的亲生父母。
吴少鹏又会怎么选?
吴道明的女儿把妈妈这些年的辛酸看在眼里,她直白地问了吴少鹏日后的打算。
然而,吴少鹏说,他只是想看看自己的亲生父母,打算以后有空就过来看看,仅此而已。
吴道明看着儿子躲闪的眼神,哭得不能自已。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才能将儿子留在身边。
论感情,论家底,她都输得一塌糊涂,她只能死死地抓住吴少鹏的手,那是她仅剩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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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记者的调解下,吴少鹏为妈妈抹去了眼泪,并承诺自己两边兼顾,以后两边都是他的家。
这或许是故事最好的结局吧。
毕竟人的心都是偏的,而感情也是相处出来的。
被拐卖的孩子,要重新融入新的家庭,也是不易。
一方面,他们对于自己的“家”,难以割舍。另一方面,他们害怕新的环境,改变他们的人生。
所以,他们大部分都会选择待在舒适圈里。
可能,有人会骂他们嫌贫爱富。但是,你不是他,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内心的拉扯。
从他们被找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变成了中间人。有血缘的,他们害怕接近;有感情的,他们担心被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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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不止是身体,更是心灵。
如何带被拐孩子回家,这是每个失孤家庭要面对的难题,也是需要一生治愈的伤口。
在此,只愿天下无拐,让宝贝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