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瑞刚形容过去的10年对TVB来说，是“迷失的十年”，是方向战略迷失的10年。他批评TVB全面老化，缺乏创新，内部管理山头林立，矛盾很多，已经变成了“老人台”。

文｜金融八卦女作者：黄沐逍

年底综艺节目放大招，又开始号召演员学习演技了。

近日，一档由浙江卫视、优酷、TVB共同出品的综艺节目《无限超越班》开播，节目找来成龙做召集人，尔冬升、惠英红、吴镇宇担任监制，佘诗曼出任经理人，力图打造TVB版的《演员的诞生》。

节目为了流量自然得炒作，但显然，这些江湖成名已久的大明星不能作为观众吐槽的对象，刷话题的任务得交给“学生”。刚播出的第一期节目，就贡献了不少名场面。

其中被网友骂上热搜的是演员赵樱子，她的一句“我是'迪幂孟扎'赵樱子”震惊全场，她说自己长相像迪丽热巴、杨幂、孟子义、古力娜扎等四位女明星，但演技却不像。又评价自己的缺点是：太实在了。

几番言论下来，导师各个挠头、翻白眼。此后选演员环节，12个演员，偏偏要留下1位，结果就是赵樱子被剩下了。明眼一看，这就是节目套路，后期肯定还会有为赵樱子翻转口碑。

这档节目的灵感来源于当年的香港无线电视艺员训练班，演员要按照TVB的规定，打卡上班、面试竞岗，但博流量的方式却依旧熟悉的配方，完全按照内地一贯套路来。

是培养半个华人娱乐圈明星的香港无线训练班这块金字招牌在内地不响亮了吗？

1.

/ 为了省钱，

一把火烧出来的无线训练班 /

1967年，适逢香港电视产业兴盛，邵逸夫借此创办香港无线电视广播公司（TVB），老爷子当时手里还有一家叫做“邵氏兄弟”的电影公司，两家公司都需要大量影视人才。

邵逸夫先开办了一个“南国实验剧团”，类似于现在的网红孵化中心，培养出了李菁、岳华、罗烈、潘迎紫、郑佩佩、午马、狄龙等众多人才。

邵先生向来以“低成本”著称，据说当年李小龙来港发展，想跟邵逸夫合作，开出了10000美元的低片酬，而邵逸夫却伸出两根手指：“2000美金，不能再多了呀。”气的李小龙扭头就走。

▲邵逸夫

对于自己培养的明星，邵逸夫更是精打细算，他独创了“明星廉价签约制”，明星拍戏拿的是死工资，食宿全包，拍再红火的戏也没有额外收入。

这就导致其他公司的大明星已经能拿到数百万的片酬了，邵氏电影的明星还需要骑着自行车去片场拍戏。

终于有人忍受不了，那就是当时的武打巨星——王羽。他曾在电影《独臂刀》中塑造了一个独臂大侠，从而走红香港。

▲李小龙、王羽

1970年，王羽打算离开邵氏电影公司，但双方签有8年合同，他暂时没法离开。王羽想到了一个很疯狂的方法，一天晚上，他偷偷溜进邵氏的档案室，一把火将自己和其他100多名同事的合同烧得干干净净。

通过这件事，TVB反思的结果，不是给员工涨钱，而是培养更多“王羽”。就算其中一个翅膀硬了想走，那就让他走，反正还有很多人留下来，再捧红就是了。

据此，1971年香港无线电视台（TVB）开办了第一届“无线艺人训练班”，他们请来了毕业于耶鲁大学戏剧专业，后来被很多学员尊称为“教父”的钟景辉先生担任老师。

刚开始不知道如何教学，就运用国际上最好的演戏脚踩。周星驰在《喜剧之王》中的那本著名的由俄国影视理论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所著的《演员的自我修养》正是当年培训班的教材之一。

为了尽可能多地网络人才，训练班不收任何学费，也不只看长相，唯一要求是得高中毕业。训练班上课和实习时间为1年，期间不仅包吃包住，还能获得一定车马费和津贴。

这对当时众多不算富裕的香港家庭来说，也是让孩子补贴家用的方式，因此很多孩子踊跃报名。

从1972年到1986年，无线电视艺员训练班一共开设了15期。1984年无线训练班进行改制，班级扩大化分为艺员、舞蹈艺员和司仪3个班，到了1985年又增设艺员进修班，主要培养通过选美、模特进入演艺圈的人士。

经过多年积累，无限训练班逐渐成为香港明星的“黄埔军校”，培养出一大批影视明星：

周润发、吴孟达、任达华是第3期学员；杜琪峰、关锦鹏是第4期的；陈玉莲、吕良伟第6期的；第7期的汤镇业；第9期的黄日华、苗侨伟；第10期的刘德华、吴家丽、戚美珍、梁家辉；第11期学员梁朝伟、周星驰、欧阳震华、吴镇宇；第12期学员吴启华、刘青云、陶大宇、吴君如、曾华倩、刘嘉玲、蓝洁瑛。此外还有郑伊健、甄子丹，进修班还培养了周海媚、古巨基、赵学而、古天乐、钟汉良、林峰等学员。

邵逸夫可能自己都没想到，这个原本打算自产自销的艺员培训班，撑起了TVB的顶梁柱，更是为香港娱乐圈注入了“半边天”。他也实现了他的理想，明星人才不想干了就可以走人，反正训练班会持续不断培养更廉价的人才。

2.

/ 跑龙套、遭雪藏、工作累、收入少，

训练班的明星不容易 /

有了充足的人才后备力量，TVB对待员工的态度更加严格，“明星廉价签约制”更大范围应用，明星被“卡”得死死的。

为了尽可能多得让艺员“多服务”，无线训练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培训艺员都需要跑两三年龙套，随后才能成为配角，表现好才能成为主角。所以，周润发给伍卫国跑过龙套，黄日华给周润发跑过龙套，周星驰又给黄日华跑过龙套......

熬成主角红了，不听话，想涨工资？不可能的，不行就“封杀”，类似例子不胜枚举。

1979年，吴孟达出演《楚留香传奇》而红遍东南亚，此后多次欠下赌债，被TVB雪藏，后经过周润发求情才恢复工作；1984年刘德华走红后不想续约，被雪藏400多天；1996年，张卫健因《西游记》走红，续集想涨工资，被公司雪藏半年；2019年黄心颖因插足许志安郑秀文的感情，被TVB雪藏至今......

邵逸夫和TVB目标很明确，通过类似培训班，打通全产业链，电视台、人才、制作剧集（节目）都在捏在手里，除非想离开香港娱乐圈，否则绝对斗不过TVB。

TVB绝对话语权下，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明星，给自己的工作定性：

工作太累，收入太少。

叶璇说她在TVB拍戏经常连轴转，一天要拍20个小时，经常一周不回家；演员游飚在无线电视台工作了21年，但直到辞职前，月薪仍只有10500港元，比当时邵氏保安的月薪还要低200港元；陈慧珊这样的前当家花旦离巢之后，也要选择做家教补贴家用；汪明荃多次在台庆典礼上向高层喊话：“可不可以给我们加一点工资。”

香港作家陶杰说：（邵氏）就是用最低的成本去榨取最大的利润，把创作人和艺人当成“畜牲”来用。

一边高强度低报酬工作模式，一边持续不断培养人才，TVB辉煌了二三十年，无线训练班模式也持续了二三十年。

对内地观众来说，80年代看的《上海滩》、《射雕英雄传》等，90年代的《神雕侠侣》、《大时代》、《法证先锋》、《天空八部》等，2000年后的《金枝欲孽》、《巾帼英雄》等剧集都是TVB带给内地人最美好的回忆，其中主角大部分都是无线训练班培养的。

无线训练班最后的辉煌发生在21世纪初期，当时还培养了林峰、佘诗曼，叶璇、马国明、吴卓羲等新人，至今个别人仍活跃在TVB电视剧中。

尽管2004年湖南卫视引进的《金枝欲孽》还引发了7%的收视狂潮，但此后TVB后继乏力，多年未曾出品过震撼人心的作品。邓萃雯、胡杏儿、佘诗曼、林保怡、黎耀祥等TVB主力纷纷北上捞金，无线训练班却没能再续辉煌，始终没有培养出合格的“接班人”。

可以说，TVB现在面临的处境比较尴尬：小花、小生稚嫩难当大任，大花、台柱离巢或北上捞金，支撑老家的老戏骨因钱少埋怨。而这几年TVB拍摄制作的剧集，很难在市场上激起较大的水花，更别提重续辉煌了。

似乎早已预见到目前的状况，TVB创始人邵逸夫及其家族，早已成功“抽身”。尽管注入新的资金，面对不景气的影视表现，资本市场上TVB这个曾经的金字招牌，变得物是人非。

3.

/ 邵逸夫套现100亿，

TVB要转型带货？ /

2011年3月，香港“壳王”陈国强联手“台湾女首富”王雪红组成联合财团，收购了邵逸夫家族手上26%的TVB股份，成为该集团最大的股东。

邵逸夫因此套现了超100亿港币。

2014年邵逸夫去世，2017年邵逸夫夫人方逸华去世，邵家自此从经营到股权全面退出TVB。

迎来新时代，TVB收入却大范围降低，甚至开始亏损，连累股价持续低迷，股价从2015年的41港币下跌到当前3.6港币。

▲TVB所属公司股价

2021年，一向低调的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董事长、香港TVB副主席兼非执行董事黎瑞刚接受香港媒体采访，坦言对TVB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他认为，TVB现在严重低于水平面，已到“再不把它拉上来，它可能就要没了，你要不要把它救上岸来？”的生死存亡时刻。

黎瑞刚形容过去的10年对TVB来说，是“迷失的十年”，是方向战略迷失的10年。他批评TVB全面老化，缺乏创新，内部管理山头林立，矛盾很多，已经变成了“老人台”。

真的是除了邵逸夫家族，其他人管理不好TVB吗？

2021年TVB总营收28.99亿港币，股东利润是-6.47亿港币，这已经是TVB财报连续4年亏损了。

换个思路，也就是说整个TVB一年的投资额才35多亿港币，这些钱是多还是少？

TVB有翡翠台、明珠台、星河频道、TVB8频道、高清翡翠台、J2台、剧集台、音乐台、新闻台、娱乐新闻台、经典台、儿童台、生活台等十几个频道，平均下来，每个频道每年的投资才3亿港币左右。

这些钱看起来不少，但对维持一个电视台，要发工资，要制作节目，要拍电视剧，就变得杯水车薪了。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2011年后，内地各路热钱争相涌入影视行业，越来越多的作品以“知名导演+豪华阵容+高科技+高投资”的组合出现。到了2016年，电视圈整体已经迈入了“亿元时代”，没有上亿元的投资，都不好意思拍电视剧，那几年闹得最凶的是“流量们”的上亿片酬。

反观TVB，影视剧投资明显跟不上内地的节奏。没有庞大的收视群体，没有足够的网络付费会员，没有良好的投资收益，自然不会有大的投资，也不会有精良的电视剧作品。进而导致广告收益下滑，投资人、电视台、演员、编剧、导演都挣不到钱，赚不到钱就没有更多的资本投入，形成恶性循环。

2016年TVB还有7.32亿港币利润，但这是利润暴跌了70%下的情况，到了2017年净利润已经只有2.44亿，此后4年连续亏损，且亏损额逐年增加。

▲2017年到2021年TVB营收、净利润图

为挽回业绩颓势，TVB近两年开始在电商领域发力。2021年，TVB与联营公司邵氏兄弟控股共同收购士多集团75%的股份，该公司拥有及运营士多、邻住买两个持续增长的电子商贸平台。

TVB官方帐号入驻抖音、快手、微博及小红书等平台，总粉丝超8000万，其中今年6月TVB还尝试在抖音带货直播。

主业方面，2021年TVB请回曾志伟担任内容运营总经理，自知责任重大的曾志伟又向老板推荐王祖蓝担任首席创意官。这对组合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这几年王祖蓝在内的混得风生水起，积攒了不少人脉、学到不少东西。

今年湖南卫视热播的《声生不息》，王祖蓝便是主持人之一，曾志伟是节目总监制之一，现在TVB又联合浙江卫视、优酷举办《无限超越班》。几档节目都利用TVB的经典IP在搞“回忆杀”，曾志伟也知道这绝非长久之计。

“无线训练班”又被重视，2021年曾志伟笑言“要多培养几个刘德华、谢霆锋”。

2022年无线训练班招生与往年不同，首次香港内地同步招生，内地学生会广东话即可。为了扩大本届训练班影响力，TVB招来《十月围城》的金像奖导演陈德森为主理人，罗冠兰、邓智坚、钱嘉乐、谭俊彦、袁伟豪、麦美恩、麦秋成、陈贝儿、邓梓峰为导师。

网友对此颇有说辞，导师都没什么成绩，还能指望教出来大明星？

2022年上半年，TVB的营收为18.2亿港币，净利润为负的2.24亿港币。

近两年一直有消息说华人文化要卖掉TVB，黎瑞刚前段时间表示：“我可以非常明白地告知，TVB会持续健康稳定发展，同时TVB背后还有CMC华人文化，必要时华人文化CMC会调动资源，包括资金，坚定维护TVB的发展，华人文化CMC不仅不会卖TVB，还会进一步投入TVB。”

只是，观众和其他资本，还有耐心等待TVB培养出新的“周润发”、“梁朝伟”、“周星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