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前,在一款韩国人制作的足球游戏中,一个韩国青年球员的能力值被做得很高,甚至比肩伊布等一线前锋。当时,很多国内玩家表示,这是韩国人是意淫症又犯了……
没过多久,这个青年球员入选了韩国的国家队,并将随队征战洲际大赛——亚洲杯。
当时,有中国网友将这个少年的名字翻译成为:
孙兴民。
2008年,为了增强青训实力,韩国足协推出了留洋计划,送青年球员前往德国培养。
16岁的孙兴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
“我要留洋!”
为了能够被德国的球探相中,孙兴民和自己的父亲——一位退役的韩国国脚——准备了很多。让老孙欣慰的是,16岁的孙兴民在训练和比赛中表现出了强大的自信,纵然没有得到与队友相同的出场机会,但是他踢球的姿势和天赋还是让德国汉堡队的球探迪斯大为惊讶,决定把这个少年带到德国。
就这样,16岁的孙兴民穿上了心爱的皮衣,背起了双肩包,踏上了德国的土地。
走之前,老孙对儿子说:
“恭喜你,你去到了梦想的舞台。”
但是没过多久,老孙就放弃了国内的工作,来到德国陪着孩子一起训练——固执的他认为欧洲的训练强度不够。
在德国,老孙在每天的空闲时间为儿子制定了针对性的加练计划。
有一次,同期的一位德国队友和老孙父子一起加练。练完之后,队友打电话给球队请假:
“我的腿不能动了!我感觉我要累死了!”
可这样的强度是孙兴民每天的“常规操作”。
两年后,与汉堡签订了职业合同,进入了欧洲顶级联赛的赛场。这位黄皮肤,小眼睛的东亚男孩,用双脚均衡的射术和快如闪电的速度征服了这座古老的欧洲城市。
与此同时,在欧洲大放异彩的孙兴民,也受到了太极虎的垂青。2011年,他随韩国男足出征卡塔尔。
当时,年轻的他身披国家队队服,在镜头面前接受采访时还有些腼腆,但这紧张抑制不住那股子开朗随和的性格。
不过,孙父却在一旁冷眼旁观,因为对于儿子入选国家队,他并不觉得是件好事……
选择
其实很难说清楚,究竟是孙兴民选择了足球,还是孙兴民的父亲帮他选择了足球。
1992年,韩国江原道春川,那是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城,平静、安逸。
这座城市里一个特别的家庭里,又诞生了一个男孩——一个标准的小镇青年。
年轻的父亲老孙是个精壮的汉子,个子不高,浑身腱子肉,一脸络腮胡,刀条似的脸上承受着而立之年痛苦的皱纹。
老孙曾是一个足球运动员,在场上司职前锋,在高中时曾大杀四方,还入选了韩国国奥二队。可命运捉弄,他因跟腱断裂,早早离开了心爱的球场。
由于生涯早早结束,当时还算年轻的父亲并没有赚到多少钱,可他还是选择了出国,去足球强国学了一圈,然后回到家乡当起了足球教练。
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能糊口,望着眼前两个垂髫小儿,他严肃的眼眸里透出了慈爱的目光,心想着:
“你们可千万别去踢球啊…足球的那份苦,我已经吃过了,不想让你们再去吃了…”
可是事与愿违,年龄相差两岁的两个儿子,从只能爬行到学会站立,几乎是伴随着电视机里的比赛解说和屋里的足球。
足球是他们的第一个玩具,也是他们与父亲沟通的桥梁。老孙喜欢和儿子们一起在那片绿茵场上和足球一起奔跑嬉戏。
老大老二的性格完全不同。老孙是个严父,总是骂两个儿子,哥哥性格更随父亲,只要父亲一开训老大就跟他瞪眼,所以总被骂。老二兴慜像狐狸一样狡猾,眼看被打了就装不舒服,看到爸爸要打人了就先倒地不起,所以挨揍不多。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这哥俩对足球的兴趣也越来越大,经常是课间十分钟,抱着足球冲到操场,不踢到上课铃响绝不回到教室。
哥哥小学进入了小学六年级。一次,因为总是踢球而被班主任把所有课本都丢到了操场上,老师气愤地说:你以后上学就到操场上踢球踢到放学好了。
晚上哥哥回家,跟父母和弟弟说起这个事情,孙兴民竟然对老孙说:
“我也想像哥哥一样,只踢球不学习。”
终于有一天,老孙忍不住了,严肃地问兴民:“你就是死也要踢球吗?”
“对,死也要踢!”
“我再问你一遍,你就是死也要踢球吗?“
“死也要踢!”
那就开始吧!
舞台
春川扶安小学,沙子做的操场上,一群孩子在无忧无虑的踢着球,一位进了球的少年,还模仿起了C罗的经典动作。
孙父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刀条似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微笑,眼前的少年们,让他想起了十年前带着儿子训练的那个冬日的下午。
那时候老孙没多少钱,能找到这一片沙土球场已经不易。唯一的训练器材就是两大箱子的足球。
没有足球器材,老孙就自己创造条件,教八字运球,他灵机一动,用脚尖在地上画出一个圆,然后再沿着这个圆的周长再画出一个大圆,如此重复两次,就在地下画出了一个完整的8。那段时间因为总画8字,磨坏了老孙几双鞋,袜子也破了,但没有钱买新的也只能将就着穿。
每次在带儿子练球之前,老孙会细心地把沙子场内的石头捡走,怕儿子受伤。每年的十月末到十二月初,老孙都要用小货车运来一百多包盐洒在操场上,这样能使下过雪的地面不结冰、融雪快,还能让夏天的操场沙土更加松软。
这片操场,是慈父的心血,也是严父的舞台。
训练场上的老孙,简直是一个魔鬼。哥俩稍有不对,轻则痛骂,重则体罚。
“父亲性格急躁,急到都来不及去打我们的屁股,因为那样的话我们还得趴下,经常是直接用训练足球像射门一样踢我们,准极了。”
有一次,一个老太太路过训练场,看到老孙正在揍儿子,甚至报了警。
对于老孙来说,足球世界基本功就是一切。他要求兴民哥俩绕着操场颠球三圈的,左脚一圈,右脚一圈,左右脚交叉一圈。中途球落地的话,哪怕已经绕了两圈,也要从头再来。除此之外,两个儿子还要完成每天1000次的射门练习,左脚500次,右脚500次。从开始练球的那一天起,365天,从未间断。为了让儿子获得扎实的基本功,老孙在他16岁之前,没有让他参加任何比赛。
老孙说,看到每天被自己的训练折磨到精疲力竭的兴民,他在脸上不会表露出丝毫的怜爱,但心里却像是在滴血一般。
不过这炼狱模式的练习很快就有了一点微小的回报。那时候,兴民和哥哥特别喜欢一款游戏机中的足球游戏,但家里的经济条件实在无法负担得起这笔开支。一天,一个商家组织了儿童射门游戏,奖品就是这台游戏机。
老孙看到儿子如此喜欢这个游戏机,于是带着孙兴民报名参加了这个活动,在比赛之前,孙父还偷偷地把孙兴民叫到场外,让他试射了几脚,并且点拨了一番。
最终孙兴民拿到了第一,拿到了自己和哥哥心心念念的新款游戏机。站上领奖台的那一刻,孙兴民哭了。
冷酷的老孙,也难得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丢人
这种魔鬼般的调教下,孙兴民掌握了十分扎实的基本功,也得以去到欧洲继续自己的足球梦,也得以进入到韩国国家队的视野。
其实孙兴民早就能够进入国家队,只是孙父不同意韩国队主帅把儿子千里迢迢从德国召唤过来。有一次,孙父直接给时任韩国主帅打电话拒绝了征召,他对教练说:
“他现在回去也只能是当替补,踢个几十分钟,我不能够打乱他的身体节奏,所以他不能回去,这样他才能够在汉堡有立足之地。”
在2011年卡塔尔亚洲杯的期间,首次进入到韩国国家队的孙兴民确实没有获得很多上场机会。
而且由于夜间比赛特别多,比赛结束回驻地已经很晚了,比赛的球员为了恢复体力吃一些东西,没参加比赛的孙兴民也跟着吃。
因此,当结束亚洲杯征程的时候,孙兴民胖了4公斤。
回到俱乐部之后,孙兴民被按在了替补席上。
当时,有队友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
孙兴民完了……
赛季结束后,孙兴民满怀期待的计划在假期回到韩国,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愤怒的父亲:
“我们不能回韩国,太丢人了,我现在太伤自尊了,不能回去。”
思乡心切的孙兴民苦苦哀求,老孙岿然不动。
最终,孙兴民只得说:
“爸爸,让我回去吧,我宁愿回去一天三练!回去什么都听你的。”
就这样,老孙和兴民回到了韩国。但老孙没有给儿子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从回家的那天起,父子俩每天早起健身练体能,上午在烈日下去球场完成1000次射门;为了让儿子的双足均衡,老孙让他在禁区弧顶的两侧完成打门。中午吃完饭后再练一次。
结束一天的训练,老孙和兴民两人都无法动弹,低血糖到看足球都重影。
那个间歇期,孙兴民一天也没休息,那段日子他只能想起一个词——地狱。
回德国的时候,经纪人迪斯来接机都没认出已经瘦到皮包骨的孙兴民。
他变瘦了,也变强了。
而那个假期着重练习的禁区弧顶处射门让孙兴民迎来了生涯的一波爆发,那个区域也被命名为:
“孙兴民区域。”
2015年,孙兴民以创亚洲球员纪录的身价登陆英超热刺 ,一颗超级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而后,在中文媒体上,孙兴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尊重中韩翻译规范的三个字:
“孙兴慜。”
金靴
加盟热刺的第一个赛季,孙兴慜发生了严重的水土不服,一个赛季下来只交出了4个进球的数据。
这样的表现,让斥巨资买来亚洲之光的热刺十分不满,甚至一度想要卖掉他。
而孙兴慜的父亲也在替儿子反思,反思状态低迷的原因。
孙父认为,现在住的地方总是有很多韩国球迷光顾,已经干扰到了孙兴慜的正常训练。
于是他替孙兴慜做了一个决定——搬家。
孙兴慜的新家是一座精致而豪华的公寓,基础设施完善,有健身房,游泳池。室内装修富丽堂皇,陈设细致考究,墙上的壁画仿佛诉说着成功人士的故事。
这时的孙兴慜,已经不再是那个家住春川的乡巴佬,不再是德国汉堡安安静静的足球少年,而是当之无愧的亚洲一哥。
但老孙一来,看了一圈之后说:
“嗯,房子还可以。”
但他随后指着那些豪华的家具说:
“这些东西,全部拿走。”
对于老孙来说,搬到这里无非是因为这里距离热刺的基地更近,而且公寓不远处还有一个足球场,这些都能让孙兴慜更加专注于足球。
专注,这是老孙对兴慜最基本的要求。为了专注,老孙拒绝了一切韩国综艺,为了专注,他要求孙兴慜退役以后再结婚。
老孙说:兴慜不是我的赚钱工具。
不多时,新家收拾好了。之前被各种奢华家具充斥的豪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简洁明了的走廊,只有沙发和电视的客厅。孙兴慜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个电视。
望着眼前的屋子,老孙说:
“我不喜欢我的人生乱七八糟,杂乱无章。也不喜欢家里有很多东西,我提倡简单化的生活。”
在没有比赛的日子,老孙和兴慜依旧会来到新家附近的足球场进行训练,一训练就是两个小时。在训练的时候,父子两个都沉默不语,只用足球来说话。
伦敦的生活,父子俩几乎形影不离,几乎在每一个有孙兴慜的场合,都会在旁边看到这个满脸络腮胡的父亲。参加完活动,老孙为儿子披上大衣,回到家里后,老孙为儿子穿上冰敷的设备。
父子二人就像是足球的苦行僧,沉浸在简单的世界里,远离喧嚣,远离纷争,他们唯一能够释放的时刻,就是孙兴慜打入进球的那一刻。
欢呼,拥抱,怒吼。所有这一切,只为这一刻。
而随着孙兴慜对英超联赛的适应和更加刻苦的训练,这样的时刻越来越多,他的表现越来越好。
2019年6月1日,欧冠决赛,在这个世界足球的最高舞台上,尽管没能最终登顶,但孙兴慜仍是热刺全场比赛为数不多的亮点。
2020赛季,他凭借着对阵伯恩利时的千里走单骑的进球,荣膺普斯卡什奖。
5月22日,疯狂的足球之夜,英超收官,热刺对阵诺维奇。伴随着一脚石破天惊的世界波,孙兴慜将自己的赛季进球数定格在了23球。进球时刻,队友们都争相跑过来和孙兴慜击掌庆祝。
这一刻,那个曾经因为吃胖了身体而险些断送职业生涯的少年,已经蜕变为世界巨星。
这一刻,任何的讨论,任何的比较,任何的嘲讽也都不复存在。
这一刻,那个古老的问题终于得到了答案:
“亚洲人,也能踢好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