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司机在郊野公园停车场落脚

热点资讯2022-05-24 15:02:31未知

卡车司机在郊野公园停车场落脚

中午11点半,王瑞拿到了一份盒饭,一块大排、番茄炒蛋加上两个清炒时蔬,还有一小块米饭,构成了他的一餐,上一餐还是前一天晚上5点。

一天两顿盒饭,没有洗漱卫浴,睡在大卡车的驾驶位上,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一周。王瑞不知道,在上海闵行郊野公园停车场吃住的日子还要多久。


王瑞给记者展示当天中午的盒饭。 本文图均为澎湃新闻高级记者 朱奕奕 图

5月20日,上海市闵行区沈杜公路和浦星公路交界口,一道蓝色的铁皮墙挡住了去路,一旁绿地的树丛掩映中,有一条小路,是进入郊野公园停车场的通道。在这里,卡车司机、网约车司机和停车场管理员是荒地里为数不多的人烟,间或有几条毛色斑驳的野狗路过,寻找食物残骸。

保供公司出具的通行证过期无法上路、老家的村镇不肯接收、跨区驾驶被四处阻拦……类似的原因让他们在这里落脚。这个临时安置点能有口饭吃,但信用卡上不停发来的逾期未还提示、车辆出租公司要求的租金、家里妻女的生活费,都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记者需要绕过绿化带的小路,才能进入停车场

“不速之客”

今年40岁的王瑞,是江西宜春铜鼓县人,以前曾在福建打工,去年来到了上海,最初做的是搬运工卸货,然而一个雨天工作不慎摔了一跤,摔断了尾椎骨后不得不回家休养,因为求医和家里的开销,欠下了20余万元债务。

两个女儿还在读书,妻子要照顾家里老小,王瑞一个人挣一大家子的钱,恢复得差不多了又启程来到上海,这次他从事的是卡车货运工作,没想到3月23日起就被封控在了位于浦东三林镇的员工宿舍里。

最初,鸡蛋和青菜的价格都翻了倍,王瑞和工友们不得不自掏腰包买下。此后20多天里,他们收到过一次社区发放的物资。

要干活,要挣钱,多次申请后,王瑞于4月5日终于取得了企业发放的通行证,由于社区管控,直到4月16日他才得以驾驶车辆驶离小区,开始了自己的保供物资运输路。

王瑞主要责任是运输牛奶,尽管一趟趟风餐露宿,奔驰在空荡荡的高架桥上,但他心里是安定的,有活儿干就有收入,累一点对于王瑞而言不算什么事,可惜好景不长。

第一批取得的通行证即将过期,需要更换电子通行证但企业又不能及时续上。5月12日,正在浦江镇买饭的王瑞被交警查验,由于通行证已经失效,随即被带到了位于闵行区郊野公园的安置点内。


闵行郊野公园的停车场

来到这里,王瑞发现了很多和自己类似的人,证件已经过期的卡车司机、曾经在路上流浪的网约车司机。最早来到这里的人已经住了半个月,一天只能吃上两顿盒饭,勉强饱腹,没有洗漱条件,累积的污渍填满了指甲的沟壑。

停车场的管理人员对于这些“不速之客”也并不欢迎。面对管理人员的怨言,王瑞也倍感无奈,他只能不断解释,“我们也不想来这里的。”

中午11点半,安置点提供的二十多份盒饭被送到了停车场门口,等着分发,詹天走出来和王瑞打了个招呼,说要帮他把盒饭先送到车上去。詹天是一名网约车司机,谈吐间有着浓浓的东北口音,他算得上是停车场里的“前辈”,4月下旬就来这里落脚了。“这辈子的苦可能都在这里吃了。”詹天苦笑着形容自己的沪漂生涯。


滞留在停车场的卡车们

2022年2月,詹天来到上海从事网约车司机的工作。3月27日,他接了个大单,将乘客从上海市区送往崇明,不料这一趟带来了巨大困扰。

返程的途中,他发现G40沪陕高速道口关闭了,无法进入城区的他只能在高速公路附近的休息站停留一晚,结果一住就是19天

19天,高速公路上抢不到菜也接收不到物资,能够存活下来,在詹天自己看起来都像一场奇迹,这个奇迹背后是一个好心人一天三顿的“投喂”。

詹天和那位陌生人加上了微信,他叫李翔,原本是在附近卖面条的,看到詹天吃不上饭,就说给詹天搭个伙,每顿都能整上两三个菜,荤素搭配。“明明说了是搭个伙,人家却不肯收我的钱。”詹天多次提出想给李翔夫妇补贴一点饭钱,但总是被拒绝。原来,李翔也曾在打工漂泊的途中遭遇过困难,幸好得好心人伸出援手,度过难关,如今他能安定下来有了稳定营生,就想把这个援手再递给别人。

“整天白吃白喝别人的总归不是个事儿。”詹天在服务区总算遇到了巡逻民警,在获悉可以有地方安置后,随即启程,走之前他按照李翔的住址给他订购了三百多块钱的菜,并在外卖袋子里偷偷塞了500元现金,聊作感谢。

在民警的指引下,詹天和另外两位网约车司机一起来到了闵行区的郊野公园。

为钱所困

“饭是能稳定吃上了,钱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詹天说。

来上海工作时,詹天在一位老乡的介绍下向一家小公司租用了车辆,他甚至不记得公司的名称,合同也留在了浦东川沙租的房子里。他告诉记者,有些网约车司机是大公司平台的,不仅在疫情期间免了车辆的租金,每个月还有2000元的补贴,然而他的租车公司一分钱也不减免。

眼见4、5月份都没有跑过一单,每个月6500元的租金却还要从银行卡上转出,来上海至今零零碎碎,詹天算了笔账,已经赔了2万元,他满心焦急,听闻22号上海地铁公交陆续恢复运营的消息,想着或许6月能够重新上路。

“如果能帮我什么的,可以呼吁下减免么?”詹天的眼睛里流露出希冀,他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相信自己租车的车行也很拮据,想着如果车行有一些政策补贴,自己的租金或许也会减免

同样为钱所困的还有王瑞,他打开手机给记者看着信用卡有一万六千元的欠款已经逾期,他担忧着自己的信用受损,是不是会影响孩子们的读书升学。

“两个女儿成绩都可好了。”王瑞说起孩子,愁眉紧锁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和掩不住的自豪,他说大女儿已经上大学了就读医学院,小女儿下半年就要上高中了,目前的成绩也能在全县排到前八十。

家里人已经来劝他早日返乡,重新找个工作。“不是不想。”王瑞的脸上露出无奈。疫情以来,王瑞所有的核酸检测报告结果都是阴性,他已经和老家联系过几次,打过申请,然而由于担心疫情外溢,村委始终不愿接收,也因此开不出离沪证明。

在空空荡荡的停车场如何度日?刷手机看抖音,还有收各种短信。偶尔想要清洗下衣物,也得给管理员商量,水用的多了些可能会引发争执。

这个临时安置点也并非只进不出,王瑞也曾羡慕地看着有卡车司机驶离。

“有公司申请新的通行证下来了,他们把电子通行证截图发给管理员,自己的核酸检测报告一起发过去就能出去了。”王瑞更期待能继续出门跑运输,毕竟,返乡隔离自费又是一笔支出。上海的公交车地铁部分线路也恢复了运营,城市有了复苏的迹象。

王瑞也希望能早日回到员工宿舍,有床睡,也有热水澡洗。5月23日,他依旧在停车场等待。

(王瑞、詹天皆为化名)

本文标签: 停车场  王瑞  公园  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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