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新闻:当地时间26日,乌克兰外长库列巴呼吁西方国家提供重型及远距离武器,与此同时有美国官员宣称拜登政府正在考虑向乌克兰提供M142车载火箭炮,这种武器的射程可达数百公里,足以覆盖俄罗斯境内。而俄罗斯外长则对此发出警告,希望西方国家“三思而后行”,对此你有何评价?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俄罗斯想要一场“有限度”的军事冲突,但俄罗斯未必能如愿。
所谓的“有限度”,一方面是指俄军会主动去限制为实现军事目标所可以采取的军事手段,将这场冲突限定在战争的规格之下,比如说不去宣战,不进行总动员,不将乌克兰的民用设施作为合法的打击目标,至少莫斯科方面如是强调。
另一方面,我们也许会忽略,那就是基于主动的自我设限,俄罗斯也不希望,或者说不允许乌克兰进行“超出限度”的反抗,比如说“引北约的狼入室”,以及刚才提到的将战火烧到俄罗斯境内。
有观点将“有限度”三个字解读为俄方的某种“人道主义考量”,我对此不予置评;但就交战规则而言,这种“限度”也是在谋求限定乌克兰与俄罗斯进行单打独斗,避免俄乌冲突国际化,保障俄罗斯可以基于军事优势不受限制地对乌克兰全域进行打击,而乌克兰则要“立正挨打”。
很显然,目前而言,无论是乌克兰还是美国又或是其北约盟友,无论是在舆论层面还是在具体的军事援助上,俄罗斯的所谓“限度”正在被系统性地试探并“切香肠”:首先是自3月15日以来,波兰、斯洛文尼亚和捷克的总理、欧盟委员会主席、英国首相、联合国秘书长,到美国的众议院议长、国务卿和防长,以及最近的芬兰总理先后“打卡”基辅,对乌克兰表示支持;然后是美国国会众议院5月9日通过398亿美元的拨款法案,将军援乌克兰的累计金额推高到436亿美元,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呢,相当于2021年俄罗斯军费的66.2%。
我在之前的评论中讲过,美国和北约的目的是要将乌克兰“阿富汗化”,把俄乌冲突变成俄罗斯的“血肉磨坊”,直至俄罗斯流干最后一滴血。那接下来给予基辅政权某种特定的武器,以不对称作战的方式将战火延烧至俄罗斯境内,完全符合这个节奏,因为每一发射入俄罗斯的远程火箭弹都会让莫斯科骑虎难下,面对愤怒的国内民众而不得不继续作战下去。
我注意到,早在4月12日,俄罗斯驻美国大使馆就向美国国务院发出正式照会,特别警告不要向乌克兰输送“多管火箭发射系统”,称该类型武器会被俄方视为“最敏感的武器装备”,或带来“不可预计的后果”。很显然俄罗斯的警告被无视了,这背后实际上反映的,是就算俄罗斯追求一场有限度的战争,但限度究竟在哪里,已经由不得俄罗斯自己来选择,莫斯科方面或许正在系统性地失去维持战场限度的能力。
这个能力包含两个方面,一是常规威慑力,俄罗斯以绝对的军事优势主导战场限度,但目前俄军明显在这方面遇到某种挑战,我在此也无意赘述;另一个则是核威慑力,我百分百相信,美国及其北约盟友一定会严肃对待俄罗斯有关使用核武器的底线原则。但问题在于,俄罗斯会因为乌克兰而进行末日之战吗?核威慑的本质在于有决心彻底打破战场的极限,但不要忘了,俄罗斯在乌克兰追求的是一场有限度的军事冲突,这种矛盾必然会被美国及北约嗅探出来,也决定了俄罗斯必然会在乌克兰发现包括远程火箭炮在内,源源不断的北约武器,甚至是北约战斗人员。
未来一段时间内,俄罗斯也许会在乌克兰面临更为险恶的局势,莫斯科方面的战略决心和智慧将遭到美国和北约盟友毫无顾忌的试探,谁也不会知道再往前哪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27日,美国总统拜登在马里兰州出席海军学院的毕业礼时表示,普京正将欧洲“北约化”
直新闻:当地时间5月27日,美国总统拜登宣称,是俄罗斯让欧洲“北约化”,你对此如何理解?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我们假设所有国家都谋求自身安全与利益的最大化,那在大国和小国之间,小国肯定倾向于抱团取暖,通过联合来制衡大国的影响力,这在国际关系理论中叫做power balance,也就是“均势”。但“均势”一定适用于所有小国吗?在实际中,我们发现大部分与大国毗邻的小国反而不倾向于参加以“均势”为目的的联盟集团,原因也不难想见,就是为了避免自身成为大国和带有针对性的联盟集团之间的博弈前线,避免自己成为其他国家的牺牲品,甚至会主动与大国进行区域整合。这些小国所采取的的策略在国际关系理论中则叫做“bandwagon”,可以翻译成“随大流”。
那么回到芬兰和瑞典加入北约一事上,自二战结束以来的77年里,这两个国家作为苏联和现在俄罗斯的近邻,非常典型地采取了“随大流”的策略,那为何如今改之以“均势”策略呢?拜登所谓俄罗斯让欧洲“北约化”,是指俄罗斯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让芬兰和瑞典感受到了某种对于“集体安全”的迫切需求,因而选择加入北约。
然而我认为这不是真相的全部。过去77年芬兰和瑞典都没有加入北约,2月24日俄乌冲突爆发,芬兰和瑞典也没有加入北约;但2个月后,芬兰和瑞典却于5月18日联合递交加入申请,是什么让这两个国家在这两个月里下定了决心,是因为受到了某种超越过去77年极限的威胁吗?恰恰相反,我认为瑞典和芬兰在这两个月里看到的是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挫败,看到的是俄罗斯常规军事威慑力的破产,看到的是俄罗斯的虚弱。换言之,瑞典和芬兰不是因为受到俄罗斯威胁而加入北约,而是因为不再受到威胁才加入北约。
欧洲理论上有两套国际秩序,一套是欧盟,另一套是北约。北约某种意义上可以理解成一笔交易,美国以提供军事安全公共产品换取欧洲国家对于美国参与欧洲秩序构建的合理性与必要性认可。这也就回到了那个问题,为什么冷战结束了,北约还存在?
因为北约是超出一个简单的区域集体安全架构,超出冷战本身的。北约看似是一个纯粹的军事同盟组织,但其本质更像是一件政治武器,是美国控制欧洲秩序的重要架构,美国的目的一定是将北约扩散至全欧洲。真正让欧洲“北约化”的,是也只会是美国,而不是俄罗斯。俄罗斯事实上代表的是欧洲“去北约化”的道路,代表着一个欧洲秩序自我消化整合的新未来,也是一个长远意义上更为稳定与可持续化的未来。拜登以“正义的保护者”自居,但在瑞典和芬兰加入北约这件事上,美国实际上也扮演着域外侵略者的角色,将俄罗斯与欧洲国家之间互动的空间和可能性压缩到极限,为某种未来的不确定性埋下祸根。
作者丨张思南,直新闻主笔,深圳卫视《直播港澳台》特约评论员
编辑丨刘莹,深圳卫视直新闻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