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事角度讲，赫尔松是乌克兰主动放弃的。”

“入俄，把赫尔松变成俄罗斯可以使用核武器的理由之一，逼对方回到谈判桌之前，回到俄乌冲突的现实。”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乌克兰南部的赫尔松州，原来并不被世人熟知，直到俄乌冲突爆发，它是第一个，也是至今唯一一个被俄罗斯完全控制的州。就在4月底，它提出要并入俄罗斯，甚至一度提出连公投都不需要，这使得它突然间成为全球媒体头条。它是如何落入俄罗斯之手，又为什么提出入俄？

赫尔松州位于乌克兰南部，与俄罗斯占领的克里米亚紧紧相连，面积3万多平方公里，相当于两个北京市的面积，人口却只有130万，它的海岸线长达740公里，贯穿乌克兰的第聂伯河也从这里流入黑海。

赫尔松州是俄乌之战中俄罗斯全面占领的第一个地区。俄罗斯占领赫尔松之后，赫尔松入俄的消息就数次传出，泽连斯基也数次控诉俄罗斯要制造公投。4月21日，泽连斯基在当天的讲话中专门叮嘱赫尔松居民：“我敦促乌克兰南部地区，赫尔松州和扎波罗热州的居民慎重向侵略者提供自己的信息。这实际上是为了伪造你们当地所谓的‘全民公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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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俄乌开战以来的数轮和谈中，外界认为双方和谈最难以解决的分歧就是顿巴斯地区和克里米亚的主权归属问题。

2014年，克里米亚举行公投，成为“独立共和国”，随后又提出申请加入俄罗斯。顿巴斯地区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的亲俄力量分别宣布独立，但这两个所谓的“共和国”，并没有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争取独立主权与加入俄联邦的选择背后，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位置示意图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乌克兰东部地区，特别是顿巴斯地区，是工业中心、制造中心。这些地区想要与俄罗斯维持产业上下游的经济伙伴关系，而不是加入俄罗斯。但克里米亚不一样，当地的居民以俄罗斯族为主。他们要求回归俄罗斯，来源于更为强烈的归属感以及对俄罗斯的认同感。”

5月7日，赫尔松州新成立的“军民行政机构”副主席斯特列穆索夫表示，赫尔松将寻求成为俄罗斯联邦的一个主体。据俄新社消息，5月11日，斯特列穆索夫再次宣布赫尔松州申请加入俄联邦时说：“赫尔松州不会建立任何共和国，不会举行全民公投。州领导层将向俄联邦总统发出呼吁，请求将该州纳入俄罗斯联邦版图。”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全民公投需要公民手册，但赫尔松当地的居民部分因为俄乌冲突已经逃难离开，现实不具备全民公投的条件。所以既然不能披上合法的外衣，就索性不要公投程序，直接加入俄罗斯。”

在赫尔松官员提出不经公投、直接入俄呼吁的当天，克里姆林宫发言人对赫尔松入俄的可能性进行了回应。克里姆林宫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说：“此类命运攸关的决议应该有一个绝对明确的法律依据，应当是绝对合法的。”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现有的国际秩序要求国与国之间要依照合法程序来解决国际问题，我认为现在的俄罗斯似乎无法改变现有的国际秩序，又不愿意去遵守现有的国际秩序。所以现在的赫尔松如何去处理加入俄罗斯的问题，就变得更为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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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米亚半岛的水源85%都来自于赫尔松到克里米亚的运河。2014年，俄罗斯控制克里米亚之后，乌克兰关闭了苏联修建的位于赫尔松的第聂伯河供水的运河系统，掐断了克里米亚最重要的水源。

而水稻是克里米亚的基本粮食作物，没有了水源，在过去的8年里，农民不得不改种其他作物，依靠政府补贴生存。

这次俄乌战争中俄罗斯控制赫尔松后，立即开闸放水，疏通河道。两个星期后，克里米亚干涸的运河重新焕发生机，农民也迅速开始播种。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由于赫尔松控制着流往克里米亚的水源，俄罗斯控制了赫尔松州以后，立即炸掉了克里米亚运河的阀门，使得克里米亚半岛重新恢复了生活供水以及农业灌溉用水。从维护克里米亚经济、农业发展的角度讲，赫尔松州具有重要的意义。”

不仅如此，克里米亚宣布入俄之后，来自赫尔松的供电也常常遇到问题，俄罗斯不得不通过海运送来了大量的柴油发电机，这才解决了一时的能源危机。

除了对于克里米亚意义重大，控制赫尔松对俄乌双方都有重要的军事意义。

中国社科院军控中心研究员 洪源：

“俄军占据赫尔松可以说是蓄谋已久，拿下了赫尔松之后，俄罗斯就在乌克兰南部战场拿到了主动权。想要全面关上乌克兰通向大海的枢纽，就要占据赫尔松、马里乌波尔、敖德萨这几个重要的海港城市。俄军可以从南部的赫尔松沿海岸向西进军敖德萨，所以一旦攻下了赫尔松，也就是在乌克兰南部做活了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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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乌克兰失守的第一个城市，就是战略地位如此重要的赫尔松呢？

追溯到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之后，赫尔松成为与俄罗斯关系紧张的前沿地区，乌克兰对这个地区的军事防守也一直没有松懈。2021年7月，赫尔松举行国际军事演习，来自美国、格鲁吉亚、摩尔多瓦和乌克兰的部队均有参加。自此以后，赫尔松军演更为频繁，尤其是在紧邻克里米亚的地区。

在俄乌战争爆发十多天前，泽连斯基还专门视察赫尔松，表示“我们不是从昨天开始准备，我们从2014年开始就每天都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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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4日，酝酿多时的俄乌之战终于爆发。俄罗斯的军用车辆长驱直入，迅速占据了赫尔松。3月15日俄罗斯国防部就宣布，整个赫尔松州已完全处于俄罗斯军方的控制之下。而乌方之前频繁的军事演习，并没有发挥太大作用。

中国社科院军控中心研究员 洪源：

“俄军在顿巴斯区域拖住了乌军20多个最精锐的旅，所以南部的赫尔松失去了重兵把守。对乌方来说，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在克里米亚，有俄军黑海舰队的主力，所以占据赫尔松非常轻松。从军事的角度讲，赫尔松是乌克兰主动放弃的。”

居民举行反俄游行

在被俄罗斯占领之后，赫尔松的居民举行了数次反俄游行、抗议活动。在3月21日的游行中，俄罗斯士兵对天空开枪，驱赶赫尔松自由广场上示威的人群。泽连斯基随即发布视频讲话，赞扬勇敢对抗俄罗斯军队的抗议者，声称“你们（俄罗斯军队）这些向平民开枪的侵略分子，他们（赫尔松居民）只不过是支持自己的国家而已。一旦我们将你们逐一击溃，等待你们的将是最严厉的惩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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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俄罗斯在占领赫尔松之后，就开始着力恢复当地的基础设施和社会秩序。俄罗斯在占领赫尔松的当天，就为当地居民接入了俄罗斯电视台和互联网信号，并切断了乌克兰的电视台和互联网。

中国社科院军控中心研究员 洪源：

“俄军制定了很多争取赫尔松居民民心的计划，也真正在逐步恢复赫尔松当地的农业生产、文化教育、港口基础设施建设等。”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通过电视和网络的舆论新闻，俄方也可以改变赫尔松当地居民对俄罗斯的认知。一切反对俄罗斯立场的新闻都可以认定为假新闻，发布假新闻在俄罗斯反假新闻法中规定最高可判处15年有期徒刑。俄罗斯在控制了乌克兰东部的很多地方后，都对当地居民实行了文化上、教育上，甚至新闻媒体上的俄罗斯化、去乌克兰化。”

为了向当地居民宣传俄罗斯的政治主张，当地还举办了《顿巴斯真相展览》。5月9日，赫尔松的居民举行了盛大的不朽军团游行，庆祝二战胜利日。数百人列队游行，携带着与纳粹德国作战的亲属的照片。在俄罗斯媒体拍摄的画面中，赫尔松的人们热泪盈眶。

赫尔松的居民举行了盛大的不朽军团游行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2014年以后的乌克兰，实际上就在去俄罗斯化、去苏联化，不再举行胜利日的纪念活动。在苏联时期长大的那一代人的价值观和情感里，都有很深刻的苏联的烙印。所以这次俄罗斯重新在赫尔松州举行‘5·9胜利’的纪念日活动，一定会唤起一部分人对苏联的记忆重现。”

赫尔松州130万人口中，俄罗斯族人仅占比15%，但说俄语的人口超过一半。几百年来，赫尔松和克里米亚的交流非常密切，即便在俄乌关系极其紧张的时期，两地的交往也不曾中断，很多当地居民每年都要入境克里米亚探亲。

中国社科院军控中心研究员 洪源：

“赫尔松居民和俄罗斯的一部分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心理上、历史上的关系。一旦这些记忆被唤起，随着俄罗斯不断地进行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各种争取民心的表现，老百姓心里会进行更多的衡量。”

赫尔松是否能入俄，何时入俄，都取决于战势及双方和谈的进展。在俄乌冲突爆发后，普京就曾表示此次“特别军事行动”没有占领乌克兰的计划。在双方进行的数轮谈判中，外界认为双方和谈最难以解决的分歧就是顿巴斯地区和克里米亚的主权归属问题。然而，如果赫尔松入俄，这又将成为一个新的引发领土主权争议的事件。赫尔松为什么要在双方胶着之时提出领土问题呢？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张弘：

“因为普京最开始宣布要对乌克兰进行‘特别军事行动’的时候，没有提出领土诉求的说法。如果将赫尔松纳入俄罗斯联邦版图，就意味着俄罗斯有权利按照国内法，使用核武器来威慑对赫尔松地区进行军事进攻的任何国家和军队。当然，这只是我们的一种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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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占赫尔松地区的地方官员最新表态说，希望参照克里米亚的模式，经由公投申请入俄。不过现实是，即便是克里米亚入俄，也没有得到国际社会的普遍认可。赫尔松入俄，究竟是赫尔松居民的真实想法还是俄罗斯的政治手段？乌克兰方面最近表示，与俄罗斯的谈判并没有结束，只是暂停，如有必要，两国领导人将举行会谈。希望赫尔松不要成为新的难以逾越的谈判障碍，希望和平早日到来。

编辑：王津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