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决赛第七场，终场哨响之后，35岁的霍福德跪倒在地。15年职业生涯，141场季后赛，史上距离总决赛跨度最久的球员，终于踏上了总决赛的赛场。

4天之后，生涯第一场总决赛，霍福德交出的数据是26分6篮板3助攻，三分球8投6中生涯新高。凯尔特人在第四节开始时还落后两位数，获胜的概率一度低到只有4%，他在第四节用100%的命中率得到11分，让球队在客场起死回生。

26分甚至可以排到他整个生涯的季后赛并列第二高分，而最高分那场，出现在今年东部半决赛的第四场对雄鹿，30分，凯尔特人扳平大比分。

毋庸置疑，这就是霍福德最好的一年。他的69场出勤超过了前面三年，如果再往前一年的话，他还是全明星——如果你对过去三年的霍福德只剩下零星的印象，那也没什么大问题——残存的印象是片面的，仅剩下不同球衣的记忆：在凯尔特人最后一年的步履蹒跚，在费城的格格不入，以及在雷霆的有心无力。

当史蒂文斯将他再次换回波士顿的时候，对这笔交易的评价，无外乎两种：“少帅专权后的夹杂私货”、“肯巴-沃克的废物互换”，只有几个微弱的声音说，也许，霍福德能对绿衫军的体系有点帮助？

但质疑的理由依然充分：霍福德走的时候，凯尔特人还是欧文和海沃德的时代，双探花尚未成熟，等于是两套完全不同的核心阵容，所以，他还能融入进来吗？

球盲鉴定器霍福德用实际表现彻底扭转了质疑者的想法：错了，他的确无法融入，但也没关系。

因为他才是这支球队运转的发动机。

“他就是那么无私，从来都不怎么关心数据，”曾经和霍福德当过队友的斯玛特说，“他回来了，给我们带来的是一种熟悉的安全感。在攻防两端，他永远能做出正确的表现，他会让我们冷静下来，会告诉我们哪里做错了，会教会我们如何读懂比赛。”

于是霍福德回来了，凯尔特人成了独自一档的最强防守球队，斯玛特成了最佳防守球员。

“那是因为他在后面罩着我，”斯玛特笑着说，“我们是一体的。”

从精神角度上说，霍福德的回归平添了一种信任，来自绿衫军的所有球员对他的，正如塔图姆在赢下东决之后说的，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成为一个领军角色，他常常因为状态不佳而感到对队友心存愧疚，但霍福德在身边，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有我呢”，35岁的老探花对两位年轻人说，“放胆去干吧。”

他真的已经35了，每一条新闻和数据都在不断提醒着这件事，让他多少不胜其烦。就连他太太都在刷完新闻之后跟他大声抱怨，“我就不懂了，这算个事儿吗？”

但霍福德很快就能冷静下来，反过来安慰妻子，“我觉得吧，其实已经习惯了。我30岁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不断强调，‘你都30了啊！’但是我还是按照我的打法，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身体上，阅读比赛上，我都感觉非常舒服，我知道我自己能干什么，我只要投入到工作中，35岁又怎么样了，我照样能打高质量的比赛。”

他说的是2016年夏天，那时候他已经年满30岁，自由身加盟的凯尔特人，签了一份4年1.13亿的合同。在工资帽骤然暴涨的年代，人们一时间还无法接受顶薪球星年薪破3000万的现状——尤其在同一年，和他同一届的榜眼，还是降了薪水换的东家。

除了满堂欢喜的凯尔特人球迷，外界并没有太多人看好。就像他说的，30岁的明星球员自由身离队，可能本来就是个隐患吧，不然老鹰为什么不续约他呢？

在老鹰四次入选全明星的霍福德，好像一直都在被低估，没有人觉得他是个顶薪球员。再加上他不可忽视的伤病史，让那些质疑的声音看起来确实有些道理。

这种偏见由来已久，也许是定位的问题：在佛罗里达大学，他是王牌诺阿的四号位搭档，大二夺冠那年场均刚刚上双。同样的热爱球队，也是同样的家境优渥，佛罗里达短吻鳄的成员们决定再来一年，蝉联了冠军。也正是这一年的表现，让霍福德反超诺阿，成了2007级的探花。

然后，他一进联盟就要被迫转型，被教练组要求快速增重，改打五号位。在约什-史密斯和马文-威廉姆斯身边，21岁的霍福德是潜力无限的探花秀，却要从绿叶做起，他的NBA起点，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再往后，即便他的戏份增加，也从来不是主角，在东部，作为中锋进全明星更像是一种位置红利：霍华德是第一中锋，往后数就随便吧。每场稳定贡献15分9篮板的霍福德，其实也在不断随着老鹰阵容和节奏的改变调整自身打法，有时候他也被戏称为“另一个大基本功先生”，但更多时候用来描述他的不温不火——一个生涯最高分34分的家伙，也谈不上多么出彩。

但其实，他也是有性格的。选择离开老鹰，另一个重要原因是，霍华德来了，球队希望他留下来辅佐，改回四号位。霍福德没有言语抗争，只是很快搞定签约谈判，来了凯尔特人。

他的场上位置很模糊，他能投篮、能防守、能传球，但既不是传统五号位，也不具备四号位应有的机动性和动态挡拆的威胁。事实证明，只是因为他的打法太先驱了，随着NBA对位置的概念和球员功能性的要求逐渐变化，霍福德变成了联盟最稀缺的全能型内线。

绿军三年，两次东决，然后是19年，被雄鹿半决赛绅士横扫。在质疑声中，霍福德第二次自由身离队，和76人签下了4年1.09亿的合同。

和76人的人傻钱多同时被嘲笑的，还有霍福德的合同条款：2022-23赛季，他2650万的合同只有1450万受保障，如果打进总决赛变成1950万，夺冠变成全额。

谁也没想到，霍福德真的触发了这个条款——但是是在别的球队。

不是四号位也不是五号位的霍福德，在76人格格不入，他和恩比德擦不出丝毫火花，也和西蒙斯哈里斯缺乏配合，在季后赛，76人被他的前东家凯尔特人横扫出局，而第四场，他甚至被扔到了板凳上。

在休赛期，霍福德成为了“年度最烂合同”，76人贴出去两个首轮，才换来了一个丹尼-格林。而在雷霆，短短28场比赛之后，球队跟他商量，可不可以只拿工资，别上场了？

这也许是其他人的梦寐以求，但却是对一个14年老兵的刺痛。他虽然理解球队摆烂的需求，但从未真正就此躺平。“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我问自己，你还行吗？还行就再去拼一把吧。”

他还能在适合的体系里扮演重要的一环，而这恰恰是史蒂文斯决定把他换回来的原因。

“他看起来和30岁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投篮出手速度甚至还比当年在老鹰的时候都快了。更重要的是他的态度，对待比赛和对待工作的态度，会影响更衣室里的所有人。”

重返波士顿之后，霍福德第一个给塔图姆发了短信：“我相信我们能一起走到最后，我和这帮人一起打过球，我知道他们的能力和潜力。今年，或许就是属于我们的一年。”

在2021年时，凯尔特人并不是一支特别出色的球队，联盟14的防守效率，第15的篮板球。按照人们所说的“防守赢得总冠军”理论，他们还差了太多。

但霍福德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到了2022年，这支球队打出了全联盟第2的防守效率，场均篮板也提升到第4。时隔12年，他们真的像霍福德说的一样，成为了最终冲出东部的胜利者。

而在两年前就已经被外界宣判生涯死刑的霍福德，在东决抢七生死战中激战了44分钟，成功干扰到了巴特勒的最后一次出手，并抢下了那一枚锁定胜利的篮板球。

首轮横扫篮网，分区半决赛和决赛连克雄鹿和热火，如今站在总决赛的舞台上闪耀，霍福德一次又一次地冲着赛后采访的麦克风说着：

“我还能打。”

“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

“我现在状态很好，好极了。”

“你永远可以相信霍福德，他随时随地，带着责任感和自豪感上场打球，”乌度卡说，“他的领导力就是以身作则，每个人都因为场上有他而感到无比踏实。”

“我知道，越艰苦的比赛，越能感受到胜利的喜悦，”霍福德说，“我为这个团队感到骄傲，我眼看着杰伦-布朗进入联盟，越来越强。我眼看着塔图姆，同样出色。我也见证了斯玛特的成长，我能在他们的生涯中扮演一个角色，这是我的荣幸，我想带着这个信念，继续往前走下去。”

你做到了，不只是他们的辅助，也在他们需要的时候，砍下26分，带领他们赢下胜利。

12点的钟声响起，6月3号，艾尔-霍福德，36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