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夏天,在北京798艺术街区附近的酒吧,「最人物」曾和「杀马特教父」罗福兴有过一次深谈。
那天,他刚结束活动,神态稍显疲惫。但谈起往事,和自己的理想,他仍旧滔滔不绝。过去的一年,他举办过几场「杀马特主题」展览,在小范围内掀起一股审美潮流,也有了女朋友。
今年夏天,我们再次找到他,发现「教父」似乎褪去轻狂,多了几分成年人的稳重。
潮流变化迅速的当下,他和他的杀马特群体,经历崛起、巅峰和被封杀,逐渐消失在公众视野。他们放下夸张的头发,重新隐匿于工厂的流水线,成为千千万万个默默无闻的工人之一。
如果你问:今天,还有杀马特吗?
答案是肯定的。
所有渺小的、卑微的、努力生存的你我,皆是杀马特。或许我们不用头发来宣泄自我,但在生活的重压之下,每个人都希望寻找一个透气的出口。
2012年,年近50岁的纪录片导演李一凡,第一次看到「杀马特」的照片时,被震撼了。
五颜六色的头发、夸张高耸的发型、浓重妖艳的眼线、廉价的金属服饰……每张图片的旁边,还搭配着炫彩的繁体字:殺馬特の愛…
杀马特们的照片
彼时,人们对杀马特的质疑比比皆是。这种审美被大众认定为“脑残”“山寨”“傻X”“神经病”……
李一凡却认为,在这样的审美之下,一定暗藏着反叛的意味,他给出颇高的评价:
“牛啊,中国终于有朋克,有嬉皮士了!通过自我糟践,来恶心这个社会的主流审美价值观!这就是审美自觉呀!”
他当即决定,一定要找到玩杀马特的人,拍一部关于杀马特的纪录片,来阐释这种审美风格背后的意义。
但是兜兜转转四五年过去,李一凡一个杀马特都没有找到。
杀马特少女们
李一凡发现,这些人似乎只活跃在网络上,而现实生活中,根本看不到杀马特们的身影。他连杀马特的QQ群都进不去。
后来他得知,进杀马特群需要严格的审核,最基本条件的是:在QQ空间里,要有杀马特发型的自拍。
一直到2016年,有位深圳的朋友告诉李一凡,他认识罗福兴——传说中的「杀马特教父」。
“把教父给找到了,这事成了”,李一凡心想。
“杀马特教父”罗福兴
彼时的罗福兴,留着利落的黑色寸头,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青年,身上丝毫没有“杀马特的痕迹”。
罗福兴向「最人物」回忆道,李一凡找到他时,恰逢他那段时间不忙,便同意加入拍摄团队,“主要是帮李一凡联系其他的杀马特。”
在罗福兴的帮助下,这个仅有3人的摄制团队,开启陆陆续续长达两年的拍摄,跑遍了珠江三角洲和云贵川地区。
他们总计采访到78个杀马特,并从杀马特及其他工人手中,收集到915段工厂流水线和工人生活视频。这915段手机视频和78个杀马特的故事,最终构成一部时长125分钟的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
杀马特的主要所在地
片中每一个杀马特背后,都有一段沉重的故事。
韩亚杰,15岁外出打工,尽管身上纹了“左青龙右白虎”,但赚到的8000块辛苦钱,还是被老板克扣到只剩29块。
白飞飞,由于常年在流水线上重复一个动作,从而患上抑郁症,曾几次想自杀,但举办一个杀马特婚礼,成为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云小帅,14岁离家去往陌生的城市,留着紫色的杀马特发型,只是希望走在路上,有人可以看看他,“哪怕是骂我,也有人跟我说说话啊。”
在拍摄过程中,李一凡终于搞清楚一件事,他想象中的那些“审美自觉,用身体改造,来抵抗消费主义社会”,全都是一个知识分子的过度解读。
没有所谓的中国嬉皮士,只有一群困顿的90后农民工。
杀马特群体中的人,大多有着相似的生命轨迹:他们是出生于农村或小县城的留守儿童,十几岁就辍学进城打工,成为工厂最底层的流水线“机器人”。
他们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基石,却又如瓦砾一般被遗忘在角落。
他们飞扬跋扈的头发,不是要搞反叛和对抗,只是保护自己的“装置”和“抱团取暖”的标识。在没有自由和无法获得一份体面工作的情况下,“他们玩不了车,玩不了房,只能玩玩头发”。
片子完成后,李一凡说,“没有精彩的杀马特,只有生命极其贫乏的杀马特”。
《杀马特,我爱你》海报
纪录片上映后,在小范围内引发热议,将杀马特这一群体再一次推入公众视野。但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没有批评和嘲讽,人们似乎从杀马特中感受到了一种共情——
一种同属于底层,渴望被看到的共情。
而作为片中,被拍摄的一员,「杀马特教父」罗福兴,则从来没有完整看过这部讲述杀马特史的纪录片。
“这就像是在看我自己的生活,而我知道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他这样告诉「最人物」。
1995年6月1日,罗福兴出生于广东梅州五华县的一个小村落。
五岁前,他跟着在深圳打工的父母一同生活。在罗福兴的记忆中,这是一家人在一起,最久的一段日子。尽管有时候,父亲会当着母亲的面,带陌生的女人回家,让他叫女人“妈妈”。
很快,要上小学的罗福兴,由于没有深圳户籍,只能回到梅州老家,成为一名典型的留守儿童。
父亲很少回老家看他,也很少往家里寄钱;母亲会定期寄钱回来,但同样没时间照顾他。大多数时间,他是到奶奶家住一段时间,再到外婆家住一段时间,在被推来推去中,罗福兴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成长的过程中,他会打电话给父亲,但电话那头通常没人接,“大概是害怕我要钱吧”。最长的一段时间,罗福兴与父亲,长达五年没有联络。
“你爸根本就不管你,以后你长大了,一口水也别给他喝”,外公外婆的话,重重砸到幼小的罗福兴心里。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父亲在深圳重新组建了家庭,并育有一子,“我爸用他的身份证和名字,结了两次婚”,罗福兴略带无奈地讲。
罗福兴早期照片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罗福兴始终没什么存在感。
由于学习不好,身形瘦小的他,只能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100平米的教室,容纳着70多位学生,“我都看不到老师,我估计他也看不到我”。
在遇到几次被小混混欺凌的情况后,罗福兴为了让自己“强大”起来,开始学那些“混得好的”大哥:抽烟,染头发,逃课,上网…
没钱时,他就去偷自行车和别人家养的狗,转手一卖,能拿到一二百块钱。
《杀马特,我爱你》截图
小学毕业后,11岁的罗福兴辍学,进入老家工业园的一家微波炉工厂打工。因为年纪太小,也没什么力气,他被安排到最简单的一个环节:拿出浇铸成型的模具,放到输送带上,每一天机械式地重复这一动作12个小时。
“每天起床睁眼那一刻,是最恐惧的,想想又是漫长的一天。”他回忆。
在流水线上,没有人会互相交谈,每个人都在不眠不休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有人疲惫到睡着在工作台上,手边的机器却还在持续运行。
工厂的空气中,始终充斥着机油的味道和机器运转的轰隆声。麻木、危险、枯燥,是流水线日复一日的基调。
从家里到学校,再到工厂,孤独感,贯穿罗福兴整个童年。
他渴望被人关注。
《杀马特,我爱你》中,工人因太疲惫在工作台睡着。
2007年,12岁的罗福兴离开梅州老家,前往深圳一家美发店做学徒。
他形容那段日子很自由,“像野草一样”。他花大把时间泡到网吧,“一天到晚都摸着键盘”,至于给人洗头这件事,罗福兴抱着“就是混嘛”的态度。
当时的90后们,听本兮和许嵩的歌,喜欢玩劲舞团,热衷于非主流,装扮QQ空间时会打上「葬爱」两个大字,沉迷于C.K沉珂的日记:“我将一次又一次的死去,以此证明,生命是无穷无尽的。”
罗福兴也不例外。
他加入很多QQ群,“残血”、“葬爱”、“视觉系”……这些家族的成员们,都迷恋暗黑风格,喜欢朋克造型。罗福兴便在网上,按图索骥搜索到,日本视觉系歌手石原贵雅的照片。他开始模仿石原贵雅的造型,希望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日本歌手石原贵雅照片
在当学徒的那家发廊,罗福兴把头发染成红色,烫了一颗爆炸头,用完整整一瓶发胶,把所有的头发都固定成反重力的模样,据他回忆,“这个头打完折,还收了老子300块钱”。
通过电脑摄像头,罗福兴记录下自己夸张的造型,当把照片传到网上后,意外收获了不少的评论:“帅气”、“好酷”、“时尚”。
这是罗福兴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注意到。
兴奋之余,他打开网页,搜索“时髦”,出现「Smart」一词,根据其英语谐音,罗福兴创造出「杀马特」一词。
他用这个词,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QQ群,「杀马特家族」就此诞生,并在往后的一年中,以夸张式的玩头发为标志,从一众家族中,脱颖而出。
罗福兴杀马特时期
从一个群到几十个群,从几十人到几十万人,网络把具有相同背景的打工少年们汇聚到一起。不知不觉中,杀马特们占据互联网和工厂周围的街道,到处都是五彩缤纷、刺向天空的头发。
当杀马特们从冷漠的流水线下来后,家族QQ群便成了他们温暖的港湾。酷炫的头发给了他们从未有过的归属感,在家族中,没有歧视和排斥,有的只是相同的爱好。
作为教父的罗福兴,则带领家族成员们在互联网“冲锋陷阵”,他们去各大贴吧刷存在感,发帖宣传“杀马特家族”,并贴上他们的照片和QQ群号,为家族进行招新。根据罗福兴的回忆,当初他们甚至挤到“李毅吧”去宣传,“但被反扑了”。
杀马特家族QQ群
在“杀马特帝国”中,罗福兴终于找到了存在感。
为了巩固这样的存在感,他在身上纹了多处自己的名字,「俺罗福兴」「LFX」「兴主流」「俺」等等,“我就是想让更多人记住这个名字,怕被人忽略吧”,他说道。
这样虚幻的日子,一直持续到2013年。
一批假杀马特们,以自黑的方式,挑起网络狂欢,引起大众对杀马特的不满。网络上爆发大规模的「反杀马特运动」,杀马特们遭受到大量的谩骂和攻击,敌意蔓延到线下。
杀马特家族的瓦解过程
在《杀马特,我爱你》纪录片中,“退役杀马特”李雪松回忆道,那段时间出去吃饭,都会遭到围殴,对方拿出打火机,烧掉了他们的头发。
杀马特就此成为“反三俗”的标靶,就连工厂那边也不再接收,顶着杀马特造型的工人。
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杀马特们集体性消失。
创始人罗福兴也减去一头长发,前往更大的工厂打工。
“杀马特的灭亡是跟吃饭有关系。已经吃不上饭,那必须得把头发剪了”,他总结道。
在罗福兴的坐标轴中,父亲的去世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2016年7月,21岁的罗福兴,接到家人打来的电话,“你爸病了,肝癌”。
他赶回久违的梅州老家。从小到大,他对父亲都带着一丝“恨意”,可当站在病床前,父亲用干枯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时,他出于本能的想流泪。
守在病床前的那段日子里,有一天,父亲忽然说:“要不然我去撞车吧,这样你能有一笔赔偿金,可以拿去开理发店。” 那一刻,罗福兴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为了能让父亲多活一个月,他找人借了7万块钱。可最后父亲还是没能挺过中秋节。
这个本该全家团聚的日子,也是他们一家人,从未一起庆祝过的节日。
罗福兴早期照片
父亲去世的那天,梅州下着大雨,房顶滴滴答答一直不停漏水。罗福兴回忆道,父亲是在他怀里过世的,“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挣扎着死在自己的怀里,感觉太恐惧了”。
父亲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罗福兴每晚都会做噩梦,那段日子里,他害怕一个人睡觉,于是每晚来到母亲的房间打地铺。母亲告诉他,他夜里会成晚的说梦话。
屋顶那个没有补上的洞,成为罗福兴心底的隐痛。
无数个日夜,他都在懊悔,如果当时有足够的钱,父亲就不会死在漏雨的老屋。
“不能让我妈也重复这个画面”,罗福兴计划开家理发店,踏实工作。他退掉家族QQ群,不再触碰关于杀马特的一切。
罗福兴做义工时期
可当他离网络世界越远的时候,人们就越好奇,昔日的杀马特,如今在干什么?
从2016年开始,越来越多的媒体找到他,《中国梦想秀》也邀请他去上节目。
2018年,罗福兴在深圳城中村的位置,开了一间发廊,名叫“皇妃”,但这间发廊仅维持三个月。
发廊倒闭那天,他在墙上写下一句话:“明明那么努力想要留在这座城市、这个地方……” 这句话,被前来的记者拍下来,迅速在网络传播。
皇妃发廊倒闭时,罗福兴写在墙上的话
“杀马特教父剪去长发,改邪归正”、“杀马特教父开发廊”、“杀马特教父发廊倒闭”,每一点,都可以拿来做热搜。
罗福兴「杀马特教父」的名声,越来越响。
2020年,当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在各大高校和艺术馆放映后,杀马特逐渐成为一种文化符号,重新回到大众视野。
在流水线上消亡的杀马特,又在文艺圈里复兴。
如今,罗福兴,游刃有余的游走于一线城市的艺术街区。
教父再次留起一头长发,但不再鲜艳和夸张,偶尔,他会把头发松散地扎起来。随身背着的白色帆布包上,罗福兴亲手涂鸦,“smart”。社交平台的简介则是,“审美的自由,是一切自由的起点”。
如同每一个有故事的艺术家那般。
罗福兴近照
去年,罗福兴在北上广,接连举办几场杀马特发廊快闪体验店,吹一个造型定价300元。在发廊的墙上,他写道:“头发也是一种表达”。
与前几年相比,关于罗福兴及杀马特的评价,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主题从“杀马特男孩改邪归正”逐步演变为“杀马特是一种生猛的青年亚文化”。
在VICE纪录片中,艺术家叶甫纳评价:“杀马特是相当前卫的,但是大家不相信最底层的人可以做最先锋的东西。”
在杀马特发廊快闪店,罗福兴为顾客做的杀马特造型
越来越多的标签贴在罗福兴身上:杀马特创始人、艺术家、发型师、网红……罗福兴自己则认为:“身份这个东西没什么重要性,但是有时候,在某些场合倒是可以拿出来用。”
几年前,在《和陌生人说话》的节目中,陈晓楠问他,为什么不利用「杀马特教父」这个头衔,去短视频平台做网红赚钱。
罗福兴说出一句被广为流传的金句:“出名和好感度还是有区别的。”
曾经说要退隐的他,去年入驻各大社交平台,每天晚上十点会在短视频平台直播,每场观看人数为500到1000人左右,平均一场大约有1000块钱的收入。
在直播过程中,每当罗福兴与其他主播连线PK输掉时,他都会跳一支凤舞九天,洒几把水泥,末了,再放一个烟花彩带。
当「最人物」问及罗福兴,为何重新回归网络,他答道:“人在每个年纪都会有变化,不能总靠着某种主义来生活,本质上,人是一种贪婪的生物。”
27岁的罗福兴呈现出一种更加务实的状态。
他想在老家盖一座新房子,想要给母亲一个安定的生活,也想尽可能帮助两个在外打工的妹妹。
实现这一切,都需要钱。
罗福兴在上海油罐艺术中心
面对社交平台上一些恶意的评论时,他抱着“忽略就完事”的态度。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玩明白了”自媒体,并且“比一般人更懂媒体。”
聊到这里时,罗福兴忽然兴奋起来,他滔滔不绝地分析各大媒体的调性和特点。在一番长篇大论之后,沉默片刻,他接着说:“其实,当所谓的好评或差评多了的时候,你会丧失知觉,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什么都无所谓。”
无所谓,是罗福兴如今抵抗外界的策略。
杀马特到底是不是一种“反抗”,无所谓;要不要给杀马特“正名”,无所谓;媒体究竟怎么塑造自己,也无所谓。
“很多事情,并不是我能预料和控制的,不如想想明天怎么能多赚 1000块钱吧。”他说。
罗福兴在798办艺术展时,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右)
在罗福兴看来,《杀马特,我爱你》只是拍给精英阶层和知识分子看的片子,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让这部分人了解到杀马特群体背后的残酷真相,但大众依然不了解,也不会关心这个群体,片子对杀马特群体本身来讲,没有任何改变和帮助。
而「杀马特教父」的这个身份,虽然为他带来了一定的关注度,但也让他产生些许顾虑。在一些短视频平台上,有关杀马特的内容,经常会被限流。
现在更多时候,他愿意把自己称作为「手艺人」。
“即使不靠杀马特,我也能吹出有意思的发型,拿流量也是分分钟的事情,「杀马特」这个标签贴在身上。它是加分了还是减分了?说不清楚。”
罗福兴为顾客做杀马特造型
开一家发廊,依旧在罗福兴的计划之内,比起虚幻的网络流量,他更相信做实业带来的踏实感。但碍于疫情影响,这个计划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你现在怎么看待杀马特?”
“当然很牛啊,在中国本土,突然野蛮生长出这样一种审美文化。”
尽管平日里,罗福兴已不愿再以杀马特的造型示人,他给出的解释是:“我即使不吹发型也是杀马特。罗福兴是杀马特,但杀马特不是罗福兴,就像马克思是马克思主义者,但马克思主义者不是马克思。”
罗福兴在海边
采访那天是5月29日,距离罗福兴的生日只差3天。
罗福兴已经很久没有庆祝过自己的生日,他有种隐隐的担心,如果再过一个快乐的生日,会不会把曾经一些美好的画面覆盖掉。
五岁那年,父亲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大桶的可乐,为罗福兴庆祝生日。那天,向来繁忙的父亲推掉一切工作,陪他在海边玩到凌晨一点钟。在回家的路上,父亲左手打着手电筒,右手紧紧牵着他的手,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我不想忘记这个画面”,罗福兴说。
父亲去世以后,他再也不想过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