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三千里,家书十五行。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
然而回乡对于台湾老兵何灿南来说也成为了一种奢侈。
弥留之际他把大儿子何家祥叫到身边,何家祥俯身将耳朵贴近父亲嘴边。
父亲用微弱的声音对何家祥说到:“你们这一代活着,一定要代我回家看看!”
1989年5月19日,苦等了近50年的何灿南,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而“回家看看”也成为了何家几代人的心愿。
但此后由于种种变故,导致寻亲又拖延了数十年。
直到2019年,一个名叫娜娜的台湾女孩来到大陆。
娜娜
她在网络上发布了一则寻亲消息,引起了媒体和肇庆警方的关注,最终关于台湾老兵何灿南的故事才被大家所熟知。
那这位台湾女孩是谁呢?她正是何家寻亲的第三代,也就是何灿南的孙女——何咏芝。
老兵何灿南当年到底经历了怎样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最终他的心愿是否如愿以偿?
人们在知道事情原委后,感叹到:“两岸人民血脉相连。”
2019年春节,娜娜来到大伯何家祥家走亲,酒足饭饱之余,大伯又一同往日一样陷入了愁思之中。或许是年事已高,何家祥时常怀念起其父何灿南。
如今距离父亲去世又过去了30年,想起自己依旧没能完成父亲的遗愿,何家祥心里很不是滋味。
娜娜大伯
侄女娜娜此前虽也有听到过不少关于爷爷何灿南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堆积在娜娜心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多:
为何每逢佳节,家里人、特别是大伯表现的一直是闷闷不乐?还有大伯最近总念叨着要回大陆寻亲,而且她一直也不明白,自己明明从小在台湾长大,籍贯上却始终写着广东肇庆?爷爷在大陆到底还有哪些亲人?......
娜娜对于爷爷的印象也大多是来自家人的描述:爷爷何灿南是一个话不多,但和蔼可亲的人。
她曾听说过关于爷爷的一些事情,但只知道爷爷年轻时就从广东肇庆来到了台湾。
身份信息
娜娜也很喜欢大陆,曾到很多地方去旅游过,像上海、北京、浙江等。
但她从未去过爷爷所出生的广东省。
对于为何不去爷爷家乡旅游,娜娜则表示自己一直想去但又不敢贸然前去。
娜娜还表示:很小的时候就听家人说,爷爷来到台湾后,很多年以来都坚持说粤语。
而且对于子女取名问题上,也保持着家乡地方传统,按字辈大小来进行取名。
娜娜的父辈是家字辈,到了娜娜这儿则是咏字辈。
想起所有这些关于爷爷的事情,又看到大伯整日愁眉苦脸的样子,娜娜找到了大伯何家祥,主动承担起寻亲的责任。
而通过大伯的叙述,娜娜也详细地知道了爷爷何灿南当年发生的一切。
爷爷何灿南,原本是广东肇庆高要人。1949年的时候,当时国民党败退台湾,在撤离大陆之际,在沿海地区抓走了不少壮丁,而何灿南便是其中之一,当时年龄还不到20岁。
何灿南
来到异地他乡的何灿南起初是极为痛苦的,和当时被一同虏到台湾当兵的人一样,思念是他们一直坚持下去的动力。而这份思念正是来自彼岸的家乡和亲人。
每当逢年过节,他们会不自觉的朝向祖国的北方注目良久、凝望高悬的圆月,寄托着自己的相思之苦。对于何灿南而言,让他魂牵梦绕的,无疑是自己的亲人和家乡的那片故土。
随着时间的消逝,何灿南所不知的是,此时远在高要的家里早已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当时家里人在得知何灿南被抓到台湾后,他的父母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身体每况愈下,相继离开了人世。而二弟和三妹此后也离开了高要老家定居到肇庆市区。
合照
思念是苦涩的,但这种痛苦对于何灿南来说,却是苦涩生活中的一抹甜。
尽管此时他们彼此都杳无音信,但曾经过往温馨的画面,却一直深藏在他的脑海里。
父母慈祥的笑脸、二哥憨态可掬的模样、三妹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有那熟悉的七星岩、村口的大榕树,一家人围坐在大榕树下,有说有笑......
每每想到这,何灿南总是笑着笑着就留下了眼泪,而这份记忆对他而言,也是一份身处绝望时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带着这份记忆,何灿南在台湾一过就是数十年。
在这期间,何灿南娶妻生子,在台湾也算是落下了脚跟。
落叶归根,何灿南对于家乡的思念之情有增无减,特别是对家人的思念,更是愈发浓厚。
每天傍晚何灿南都会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下,陷入深深的思念之中,喃喃道: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都过得还好吗?
旧照
除此之外,为了能联系到彼岸的家人,何灿南在这些年里一直四处打听询问、希望能找到家人的消息。但介于当时两岸的关系,他一直未能如愿。
但何灿南并没有就此放弃,或许在他看来,寻亲已经成为了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然而希望总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关于家人的消息一直都到1987年终于迎来了转机。
此时两岸关系趋于缓和,两岸同胞思乡心切,当时台湾已经有人从香港辗转前往大陆探亲的。
虽然当时的何灿南年事已高,身体状况已到了不容乐观的地步。但他还是从朋友那里认识了一位来自香港的友人——冯少东。
何灿南将自己的经历和心愿倾诉给冯少东听,希望他能帮自己到广东肇庆打听亲人的消息。
当时何灿南还让大儿子何家祥代笔写了一封信,托冯少东一并带去。
何灿南此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冯少东身上,而冯少东也不负所托,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家住肇庆市区的何灿南的妹妹何巧如。
何巧如在得知哥哥何灿南还活着的消息,很是激动。手里拿着大哥寄来的信件,也是不停的颤抖,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娜娜
何巧如急忙打开书信,才了解到哥哥何灿南在台湾的现状。
何巧如看着哥哥的来信,一边看一边哭,看到哥哥一家生活的很好后,心里不觉为他感到开心。随即她也让儿子代写了一份书信,告知了哥哥何灿南这些年家里的变故,也表达了对哥哥的思念之情,让冯少东捎带了回去。
但迫于当时的形势,书信都得由冯少东先生辗转香港才能寄到台湾,耗时耗力,加之冯少东先生年事已高,行动多有不便,所以在此后的几年时间里,彼此之间的书信传递并不是很多。
而何巧如最后一封希望哥哥何灿南回大陆的书信,由于传递太慢,迟迟未能寄到何灿南手中。在何巧如的信里,她表达了二哥膝下无子、自己又远嫁他姓,何家自此也就断了香火,而只得找到哥哥何灿南后人,才能让何家血脉继续传承下去。并且表示愿意资助路费,帮助何灿南回到家乡。
信件
然而最终何灿南未看到信件,就因脑溢血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这才有了开头何灿南对大儿子何家祥留下遗愿的一幕。
何灿南死亡的消息最终几经周折传到了何巧如手里,无疑于给刚刚寄予希望的生活沉重一击,将所有的期盼击个粉碎。
何巧如伤心欲绝,据何巧如儿子说:“当时母亲在得知了大舅死亡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此后一直茶饭不思,哭了整整一个月。”
何巧如经常会独自一人流着眼泪,拿着台湾寄来的照片发呆,又时不时去擦拭照片。
或许是长期思念成疾,何巧如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2007年,也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但大陆亲人发生的一切,台湾这边的亲人并不知情。
自何灿南死后,三个儿子接下了父亲的遗愿,希望能完成父亲未能完成的寻亲之路,但也是不尽如人意。
信件
就在何灿南死后不久,作为联系人的冯少东先生也离开了人世。
至此两岸亲人又失去了联系,而各自又被生活的柴米油盐所牵绊,也无其它精力去跨海峡寻亲。
事情一直拖到了2019年,何家祥此时也年事已高,想起昔日父亲的遗愿,总是郁郁寡欢。而这一幕也被侄女娜娜注意到,娜娜作为第三代担起了这份寻亲的责任。
全家福
但自爷爷去世至今,两岸亲人已经失联了30余年,娜娜所掌握的也只有寥寥几封往来信件,她能顺利找到爷爷的在大陆的亲人,实现何家几代人的寻亲梦吗?
在媒体的帮助下,寻亲事件火速发酵,肇庆警方也随即展开了行动。
虽说一场45分钟的寻亲行动,迎来了一场跨越了70余年的团聚,但也是一波三折。
起初肇庆警方根据娜娜所提供的的线索,要在当地寻找何灿南的妹妹,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在系统里输入所要找的人的名字即可查出个人信息。但是在警方工作人员将名字输入人口调查系统的时候,却显示查无此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人口调查系统
难道并无此人?民警一时间也是一头雾水,可在经过多番尝试后,结果依旧是查无此人。就在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时候,其中一个民警提出了自己的猜想:“会不会是当时是因为口音导致名字错误翻译了?”
为了验证这一想法,民警于是在搜索的时候,先输入“何巧”两个字,此后在搜索框里跳出了一个叫何巧儿的名字。
在粤语里“儿”和“如”同音,他们因此判断,很可能他们要找的人名字是何巧儿。
但通过户口查询,结果却又让人大失所望,何巧儿的户口此时已经被注销了。
考虑到过去那么多年了,老人可能已经离世了,但无论如何要找到其后人。
民警又再次通过族谱信息查询,找到了这个何巧儿的后人,也就是巫氏四兄妹。
为了进一步确认何巧儿的身份信息,民警随即联系到了四兄妹其中的巫悦华,他正是何巧儿的小儿子。
何巧儿儿子
根据巫悦华的叙述,母亲何巧儿确实是高要人。
当年他听母亲说过她有个哥哥被当壮丁抓到了台湾。
那些年,母亲和她哥哥来往的书信至今都存放在大姐巫洁华家里。
如此一来,民警也确认了何巧儿就是娜娜他们要找的亲人。
而巫悦华等人知道台湾那边的亲人正在寻找他们时,感到很是惊喜。
民警也将调查的消息告知了娜娜那边,并且和几个表叔、表姑取得了联系。
得知找到了大陆那边亲人的消息后,大伯何家祥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即便此时的他已经腿脚不便,但还是让家人搀扶着来到了父亲何灿南的坟前,告知父亲自己即将要完成他的遗愿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何家祥长舒了一口气,回到家就和家人商量,准备代父亲回高要老家看看那曾经熟悉的七星岩、大榕树、还有父亲记挂的亲人。
最终大家都表示同意,何家祥和妻子以及三弟,还有二弟家的娜娜一同准备前往肇庆探亲。
另一边,知道台湾这边的亲人要来,巫家四兄妹也是欣喜不已。
在约定好时间后,巫家四兄妹除巫悦华因为有事情没能前来迎接外,其他三姐弟那天早早就开车来到了广州白云机场等候。
几人紧张又激动,虽说是亲人,但毕竟从未见过面。这种复杂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的。
巫洁华手中举着一块纸板,上面用粉色笔写着“台湾娜娜”,场面十分温馨。
巫洁华举纸板
家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紧张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在经过一番焦灼的等待后,人群中走来了几个人,他们径直朝着巫家三兄妹走来,他们素未谋面,但与生俱来的血脉关系,让他们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排斥和隔阂。
众人相视而笑,并真诚地拥抱着、寒暄着,现场其乐融融。
随即巫家三兄妹带着何家祥一行人,回到了父亲何灿南一直心心念念的老家高要。
何家祥决定带着家人先去祭拜一下姑姑何巧儿。
一行人来到山脚下时,何家祥的腿疾又犯了,所以无法上山。于是他让妻子代表自己到山上去祭拜姑姑。
家人相见
来到坟前时,何家祥的妻子虔诚地进行了祭拜,何家祥三弟和侄女娜娜也相继上前进行祭拜仪式。
他们对着何巧儿的墓碑诉说着:“巧儿姑姑,何家祥由于身体不方便,所以由我来代替,希望您能见谅。您的大哥何灿南先生生前一直挂念着你,也一直想回来,可惜身不由己......”
其中的辛酸和遗憾,实在令人叹息。
但如今能找到这片故土,完成两位老人一直以来的心愿,也算是弥补了当初的一些遗憾,告慰了两位老人的在天之灵。
何灿南大儿媳
完成祭拜后,何家祥带着父亲当初的遗憾,来到了曾让父亲一直魂牵梦绕的老家。
他带着父亲漫步在七星岩之下,感受父亲常常挂在口中的美好;
何家祥到了村口的那颗大榕树下,感受父亲常常念叨的温馨画面;还有那口老井,掬起一捧水,果然是那么的甘甜。
它们都一如既往地如同父亲何灿南的记忆的那般模样,一片宁静、祥和。
虽说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
但家乡的那份纯粹、美好,依旧如何灿南所描述的那样,或许这就是中国人讲究的落叶归根吧。
血液流传下来的牵绊,又怎会因为时间、距离而消散呢?
娜娜
何家祥面朝祖国的南方,说到:“回家了!终于回家了!”
那是何家祥对沉睡在彼岸的父亲何灿南所说的,不也是两岸同胞所期望的吗?
完成了父亲的心愿,何家祥临走前也和巫家兄妹说到,彼此要将这份血缘关系维持下去,保持联系和往来。
无论是在大陆还是在台湾,都同在一个国家,而且血脉亲情也不会因为距离或是时间,而被分离,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
信件
有人说:“人类在创造历史的时候,也会被历史所裹挟着前进。”
而像何灿南这样的赴台老兵,无疑就是被历史裹挟着的群体,他们被卷入了历史的潮流中,塑造了属于中国历史的特殊片段。他们经过了生离,又历经了死别,甚至历史身份也变得模糊,但他们内心却一直未曾忘记过自己的身份,那份纯粹的初心,不忘根本。
像当年在台湾号召“老兵运动”的姜思章;08年以86岁返回大陆,拜见老母亲的谢春生;他们都牵动着两岸同胞的心,难怪我们总有人说:
两岸人民血脉相连!不就是因为两岸本就相融,不可分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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