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骗中央，下骗地方。

文 | 华商韬略

2022年，一个印度人在全球富豪榜上力压巴菲特、比尔·盖茨和贝索斯，排在他前面的，只有马斯克。

2023年新年刚过不久，知名做空机构兴登堡研究发布的一份将近100页的长篇报告，却将这位世界巨富推向风口浪尖。

该报告认为，这位印度超级富豪在过去几十年里“进行了厚颜无耻的股票操纵和财务诈骗计划”，其行为堪称史上最大骗局。

【疯狂的印度人】

最近20年，亚洲首富的位子，基本由中国、日本和沙特三国，轮流坐庄。

但这种格局，最近几年，被印度人打得支离破碎。几个印度人闯了进来，一出手就霸占了亚洲十大富豪前两名。

一个是印度信实集团穆克什·安巴尼，主要经营石油天然气业务，另一个是印度阿达尼集团的高塔姆·阿达尼。

前者一举挑落“中国水王”钟睒睒，后者不但火速超越前者，成为新的亚洲第一，还上演了一场令世人目瞪口呆的财富神话。

甚至，4400万平方公里广袤土地的亚洲，已经装不下阿达尼。

2022年以来，短短数月时间，他先后“干掉”巴菲特、比尔·盖茨和贝佐斯……就连世界首富马斯克，也眼瞅着位子快要不保了。

根据《福布斯》9月数据，阿达尼已以1556亿美元身价，排名世界第二，仅次于马斯克。论财富总额，阿达尼还差马斯克1000多亿美元，但论财富增长速度，阿达尼却令美国人后脊发凉。

5年前，阿达尼只有58亿美元。

两年前，还不到100亿美元。

到2022年9月，他已坐拥1556亿美元。

是什么，让阿达尼的财富，如火箭般飙升？答案藏在他的商业帝国里。

很多人知道，阿达尼是印度煤王，在印尼、澳大利亚拥有大量煤矿。但煤炭只是阿达尼财富的冰山一角。

阿达尼集团旗下拥有七家上市公司,它们控制了印度很多的港口、机场、电力、天然气、水泥、光伏……甚至食品加工业。

并且，在很多领域都做到了印度数一数二。

最典型的如煤炭。再比如，控制着印度最大的私人港口——蒙德拉港，运营着印度最大的私营热电厂，收购了印度第二繁忙的孟买国际机场，是该国最大的机场运营商。

2022年5月，阿达尼还以105亿美元收购瑞士霍尔希姆公司，成为印度第二大的水泥制造商。

《福布斯》杂志对阿达尼的描述是，印度基础设施大亨。言外之意，他掌控了印度大量的基础设施。

过去，我们常用韩国人一生离不开的三样东西——税收、死亡和三星，来形容三星对韩国经济的影响。阿达尼对印度经济的影响，不亚于三星之于韩国。

如果用中国企业来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阿达尼集团大致相当于国家电网、中国神华、舟山港、上海虹桥机场、海螺水泥……等等之和。

当这样一家巨无霸企业，碰上国际能源价格飙升和印度大牛市，奇迹就诞生了。

过去20年，印度股市从不到3000点，飙升至近6万点，上涨20倍。

国际大宗商品市场上，煤炭、电力、天然气等价格，更是在最近两年暴涨，很多创出了历史新高。

这些，恰恰是阿达尼集团的主营业务。

受两大因素影响，阿达尼集团旗下上市公司的股价飙升，两年平均上涨了十几倍，阿达尼绿能公司，更是在过去五年上涨了足足77倍！

在过去三年里，阿达尼的个人财富增加超过1000亿美元，这主要是通过Adani Group旗下七家上市公司的股价上涨，它们三年内平均涨幅达到819%。

放眼全球，也很难找出第二家这样的企业。

【神奇的敛财术】

1978年，当16岁的阿达尼离开家乡独自闯荡时，他可能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富可敌国。

离开家乡前，他的父亲，一个纺织品商人，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生，打算等他从古吉拉特邦大学毕业，便将家族生意交给他打理。

但阿达尼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满意。第二年，他便选择辍学，只身前往大城市孟买。

刚到孟买时，阿达尼身上只有几百卢比。为了讨口饭吃，他当起了钻石分拣工，没日没夜地工作。

因为干活太拼命，那段时间，孟买火车上经常能看到下班后倒头就睡着的阿达尼。

头脑灵活又喜欢折腾的阿达尼，很快就展示出自己的商业天才，在干了不到三年后，转行做起了钻石贸易，第一次与日本买家约会，就赚到了1万卢比的佣金。

此后短短一年多，他就从中赚到了第一桶金。

但阿达尼并不满足于这种赚快钱的生意。在哥哥的召唤下，他重回家乡古吉拉特邦，帮对方经营一家小型塑料（PVC）工厂。

也是从那时起，阿达尼就开始深入到广袤的国际市场。

上世纪80年代，印度开始市场自由化改革。1985年，古吉拉特邦放宽了对外进出口许可。

阿达尼抓住机会，成立了阿达尼出口公司。一开始从事PVC进口生意，紧接着，业务扩张至农业、电力、金属和纺织品等领域。

阿达尼的生意风生水起之际，他的老乡、大学同学，后来担任印度总理的莫迪，也在古吉拉特邦成为人民党内部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

两人的关系，在外界看来，至今扯不清、道不明。

随着业务的不断扩张，阿达尼越来越感到，物流成为阻碍自身发展的最大瓶颈。于是，1995年当古吉拉特邦决定将蒙德拉港私有化时，阿达尼果断拿下了它。

多年后，阿达尼感叹自己的生命中有两个转折点：一个是1985年开始进口业务，另一个就是进入港口行业。

拿下蒙德拉港后，阿达尼继续修建铁路，连通港口，并围绕这个交通大动脉，不断扩张自己的商业帝国版图。

从煤炭、食用油、石油和天然气勘探，到航运、发电……包罗万象。

在这个过程中，他充分展现出自己的商业天才。最经典的一次战例，发生在2010年。

彼时，阿达尼拿下澳大利亚最大的煤矿——卡迈克尔煤矿，总储量预计270亿吨，比世界第二大煤炭出口国印尼还要多。

但在修建运煤铁路时，却遭到澳大利亚人的反对，因为该铁路途经大堡礁沿岸。

随着抗议活动的增多，包括黑石、摩根大通等投资机构，以及项目贷款方、保险公司和主要的工程公司，都陆续退出。

但阿达尼没有放弃，继续寻找新的资金和解决方案。

很多人对他的顽固，表示不解。毕竟，随着新能源的崛起，煤炭行业已是夕阳产业。可阿达尼依然坚持，不达目的不罢休。

经过长达九年的拉锯战之后，该项目终于获得最后一项开发许可。

2022年1月，卡迈克尔煤矿正式启动出口。随后，全球煤炭价格迎来一轮史无前例的大牛市。

如果你认为这是运气，那阿达尼在新能源上的投资，或许能推翻你的结论。

2021年，当莫迪政府在印度推动绿色能源革命时，阿达尼许诺投资700亿美元，志在成为全球最大的可再生能源生产商。

在那之前，阿达尼在光伏产业，已布局了很多年。

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在新能源领域有长期的布局和耕耘，才让阿达尼更了解整个能源的全局，也更清楚传统能源仍将在相当长时间内难以替代，进而对澳大利亚煤矿如此执著并心想事成。

这些投资最终让阿达尼集团的股价，在过去五年大幅飙升，并将阿达尼推向人生的巅峰。

【千亿帝国的隐忧】

阿达尼造富神话的背后，是全球新、旧两种能源交替过程中，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方面，新能源公司的估值，在未来碳减排预期的推动下，不断飙升。

另一方面，受疫情、俄乌战争、气候等多重因素的叠加影响，煤炭等旧能源的价格，也比翼齐飞。

要知道，仅仅两年前，人们还在讨论，要将煤炭送进历史。彼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煤炭作为一种肮脏的旧能源，彻底完犊子了。

但两年过去了，煤炭不仅没有完犊子，反而让人类更加依赖它。

这看似不可思议的一幕，最终成就了阿达尼的商业帝国梦，让两头吃尽的他，在造富之路上狂奔。

但新、旧能源不可能一直比翼齐飞。阿达尼的商业帝国隐忧已现。

2023年美东时间1月24日晚，知名做空机构兴登堡研究披露了为期两年的调查结果，展示证据证明：

通过对估值水平、杠杆以及营收操纵，阿达尼集团获取了巨量资金。

经过连续大幅度上涨，阿达尼集团的估值已高到离谱，不但远高于同行，甚至高于亚马逊、特斯拉等科技公司。下面是国外网友做的一幅比较图：

阿达尼集团旗下四家公司的估值，都在400倍以上，最高的阿达尼天然气，估值高达763倍。相比之下，谷歌的估值仅为21倍。

跟同行比，阿达尼子公司的估值更是离谱，类似天然气这种传统公司的估值，行业平均水平不到25倍。

电力行业平均估值12倍，而阿达尼电力的估值高达31倍。

更可怕的是，相比高高在上的估值，阿达尼集团的年营收仅为300亿美元，还不到亚马逊的1/10。

在兴登堡研究发布的长篇报告中指出，高杠杆是一切欺诈的核心。阿达尼集团的债务问题，也曾备受外界质疑。

过去几年，为了迎合莫迪政府的长期经济目标，阿达尼通过大肆举债，向不同的行业快速扩张，仅新能源就承诺投资700亿美元。

此外，还在全球发起了大大小小30多起收购。

面对阿达尼的疯狂之举，惠誉旗下CreditSights发出预警，直言阿达尼集团“严重过度杠杆化”。

兴登堡研究称，阿达尼集团和阿达尼拥有的离岸空壳公司相互借钱，以便于洗钱和做假账。

在整个阿达尼和阿达尼集团的体系内，一些空壳公司向阿达尼的私人实体提供上亿美元的贷款，同时又能从他另外的上市公司中获得贷款。

比如一家总部位于阿联酋的名为Emerging Market Investment DMCC的投资机构，在几乎没有网络业务的情况下，竟然能向阿达尼电力公司的子公司Mahan Energen借出10亿美元的贷款。

Elara India Opportunities是一家位于伦敦的资产管理机构，该公司为阿达尼管理着投资各类公司的基金。兴登堡研究的报告指出，该机构的一名匿名员工称，Adani的公司“一切都是靠债务支撑的”。

除了旗下关联企业相互转账，阿达尼集团还发行了大量债券推高杠杆。这其中，少不了各大银行的支持。

近年来，美国和欧洲的诸多著名投资银行，都曾经帮助阿达尼集团通过股票销售、再融资和美元债券发行筹集资金。

能让许多华尔街大行甘心站台，阿达尼是如何做到的？

阿达尼对基础设施项目的关注，以及由此产生的可靠现金流，当然是吸引力的一部分。这些国家必需的资产，是长远的回报保证。

但最有力的支持，仍然来自于印度国内。

据报道，印度国家银行为阿达尼集团在2020到2022年期间发行的约40%的债务，提供了资金支持。

在这背后，并不只是单纯的欺诈。在印度，阿达尼与莫迪政府的关系，一直备受争议。

两人既是老乡，又是大学同学。2002年，古吉拉特邦发生暴乱，时任该邦首席部长的莫迪声誉跌至谷底。

阿达尼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帮莫迪大搞正面宣传。

2014年，莫迪竞选印度总理，以及大选获胜后飞往新德里时，乘坐的是阿达尼集团的飞机。

莫迪也投桃报李，多次暗中“帮衬”阿达尼。

2018年，印度政府批准了6个机场的私有化。阿达尼原本没有竞标资格，但政府却放宽了标准，允许没有经验的公司参与竞标。

最终，6个机场悉数落入阿达尼手心。

不少人对阿达尼的“敛财术”心有怨言，有人为此还绘制了一幅图，讽刺这位全球第二富豪背后，是一个饥饿指数全球排名垫底的印度。

过去40年，这位商业大亨凭借前瞻性的眼光和冒险精神，充分抓住了印度经济快速腾飞的历史性机遇。

他通过激进的冒险、快速的举债和微妙的政商关系，积累了惊人的财富。但这种快速“敛财”之道，也正在将他推向危险的境地。

在兴登堡研究的报告发布后的周三，阿达尼集团旗下七家上市公司股价大跌，总市值蒸发了120亿美元，拖累印度主要股指S&P BSE Sensex也下跌约1%。

周五，阿达尼集团的旗舰上市公司Adani Enterprises收跌18.5%，创2017年以来最大跌幅，部分阿达尼集团上市公司跌至20%，印度股指也随之跌至三月以来的低位。

两天时间，阿达尼集团旗下上市公司，市值就蒸发了超510亿美元。

面对兴登堡研究的做空报告，市值的大幅蒸发，阿达尼集团召开了投资人电话会议，发布法务声明称：

“这份具有恶意恶作剧性质、未经研究就发布的报告，对阿达尼集团、我们的股东和投资者产生了不利影响，并引发了印度股市的波动，给印度公民带来了不必要的痛苦。”

几年前，在总结自己的成功经验时，阿达尼表示，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

如今，面对这份“不必要的痛苦”，不知道阿达尼的乐观，究竟还能保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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