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丽叶·拿骚,译/叶超楠】
在大宗商品贸易爆发增长以及左翼政党的“粉红色浪潮”几乎蔓延拉美的背景下,作为劳工党领袖的卢拉在之前两次当选总统期间在拉美发挥了积极重要的引领导向作用,但这次卢拉执政可能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国内外双重挑战。
今天巴西第二轮选举中路易斯·伊纳西奥·卢拉·达席尔瓦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在这场激烈的选举中卢拉和现任总统博索纳罗明里暗里交锋不断,亦有各种假新闻充斥其间,而经济及宗教信仰则成了竞选中的热点议题。
2022年10月30日,巴西前总统卢拉在圣保罗举行的总统第二轮选举中投票结束后向支持者发表讲话。(图片来源:美联社)
雅伊尔·博索纳罗的一个儿子在第一轮大选结束后专程前往阿根廷并游说当地的巴西选民不要投给卢拉,照他的话说,如果卢拉赢得大选,巴西的未来将是一片黑暗。即使如此,对于巴西大多数选民来说,作为拉美大国的巴西与阿根廷以及世界的关系并不是他们最关注的问题。等到大选投票时,真正的疑问大概是:巴西究竟想要和拉美团结协作还是孤立无援?这大概就是依据卢拉和博索纳罗历史执政情况得出的未来政府可能的两个方向。然而,目前大环境与卢拉在2003至2010年间当选总统时相比有较大变化,当时的“工人”卢拉在当地的名望以及影响力今日已再难企及。
如果要谈到前任总统博索纳罗“遗留下的问题”的话,这个话题对卢拉而且将会是非常沉重的。右翼总统博索纳罗让巴西逐渐远离了拉美各国,虽仍然与他国保持必要的联结,但在左翼政府日渐占据拉美地区以及地区间紧张加剧的背景下,博索纳罗在拉美逐渐孤立无援。另外卢拉还需要推翻博索纳罗之前作出的许多重大的决策,比如退出拉美和加勒比海国家共同体(目前由阿根廷为轮值主席国)和南美洲国家联盟(卢拉为设立该组织作出了重大贡献)的决定,另外还有与委内瑞拉断交的决定。
“博索纳罗政府采取的远离拉美政策对巴西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南美洲缺失了一个中长期发展的宏观政策方针。每个国家的政策决定主要都是根据每任总统的意识形态制定的。”巴西国际关系中心负责人费利西亚诺·萨·吉马良斯对《国家报》说道。
圣马丁国立大学政府与政治学院教授亚历杭德罗·弗伦克尔指出,博索纳罗对外政策中存在“脱离拉美化”现象,这对巴西造成了区域乃至全球性的影响:”巴西和美国相处不好,和欧洲也因为环境问题不甚融洽,因博索纳罗因为对共产主义的质疑也和中国关系紧张,另外对非洲的政策也不是很积极,而劳工党政府在这些方面却是做得极好的。”
而卢拉在2010年结束总统两届连任时给巴西留下的“财产”确实非常宝贵的。他借着当时拉丁美洲左翼政府(如委内瑞拉的雨果·查韦斯、阿根廷的内斯特·基什内尔)掀起的“粉红色浪潮”,展现出了一位拉美地区的领袖形象;另外他还在国际上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并得到了其他国家的一致认可,我们可以从金砖五国(该组织集结了2000年末涌现出的经济体,巴西、俄罗斯、印度以及中国,南非在2011年加入)的创立中得以窥见其影响。
2010年4月15日,时任巴西总统的卢拉(左二)与其他三位金砖国家领导人合影。(图片来源:新华社)
“卢拉不仅需要扭转巴西的区域形象,更需要改变其国际形象。” 弗伦克尔提到。另外,弗伦克尔认为卢拉在未来应该会实行稳健的外交政策,给外交给予较大的自主权,一如他之前的政策,而之前博索纳罗对巴西外交政策干涉颇多。
在卢拉获胜后,他就谈到了未来巴西的发展,“我们不想再回到那个贫困的巴西了,巴西应该是一个能够团结一切的国家,我们希望拉丁美洲是一个团结的集体。”
然而,虽然卢拉对巴西的憧憬是非常美好的,一些专家仍表示,目前劳工党想要在国际舞台上发挥主导性作用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当前的状况与卢拉此前任总统时期有了较大的改变。
目前国际环境以及巴西国内的情况可能会极大程度地限制卢拉的发挥。在2003年到2010年卢拉执政期间,巴西把握住了大宗商品迅速发展的机会,连续数年保持经济增长,并且利用政府资助缓解了社会贫困。但目前欧洲俄乌战争仍在继续,中国和美国局势也极度紧张,国际经济危机潜在,与此同时,巴西国内也存在巨大的挑战,面对议会多数党为反对党以及众多党派联合执政的情况,卢拉将不得不做出相应的权衡妥协,另外巴西的经济发展也在存在许多挑战。多年前卢拉任总统期间,巴西还是世界第六大经济体,而现在巴西已跌落至世界第十二大经济体。
美洲协会副主席布莱恩·温特表示,巴西拥有国际影响力并不只因其面积,巴西发展势头强劲时他的影响力更甚。在巴西发展停滞或是不稳定期间,巴西在拉美外交上就失去了主导作用。所以,目前最大的疑问是卢拉是否能够在21世纪20年代恢复当初的辉煌,我也不能确说。所以如果巴西持续陷入危机,那他将无法在拉丁美洲发挥主导作用。
另外,南非共同体可能会成为卢拉政府政策中一大重点,卢拉政府想要重新为南共体注入活力,而在2023年下半年巴西将成为南共体轮值主席国。
尽管卢拉政府在目前情况下可能会有些束手束脚,但是他还是向我们暗示了他未来政策方向。他将努力致力于拉丁美洲的一体化以及协同合作,比如发行单一货币来摆脱美元的计划(虽然这个提议在短期内好像并不可行)以及邀约阿根廷加入金砖五国的建议。
“我认为卢拉非常想要巩固发展南共体,这可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巴西可以和欧洲重新协定一些条约款项,因为欧洲目前处于一个非常困窘的状态,他们对签订条约也表现出了更大的兴趣。另一可能有所进展的话题是环境,这是欧洲目前的热点问题。”弗伦克尔提到。然而他也指出,由于一些结构性问题,南共体可能不会再有之前的腾飞:“因为结构性问题,如各国与中国的双边关系,不甘心受限于南共体的农贸产业的壮大以及试图与中国建立自由贸易协定的乌拉圭等,一体化的需求可能会减少。”这就再次印证了,目前的大环境与10年前是极为不同的。
拉美大地又重新被左翼政党占据了,而劳工党领袖将与在拉美结识的一群左翼领袖共同前行。这一次卢拉将与遭受通货膨胀和政治危机打击的拉美盟友们(比如加布里埃尔·博里奇、阿尔贝托·费尔南德斯以及古斯塔沃·佩特罗)一道。当然,这一次他没有了老盟友查韦斯,在委内瑞拉卢拉可能将面临挑战。
2006 年 1 月 19 日,时任委内瑞拉总统雨果·查韦斯(左)、时任阿根廷总统内斯托尔·基什内尔(中)和卢拉·达席尔瓦(右)在巴西利亚会面(资料图)
哥伦比亚大学拉美研究中心负责人维克多·穆里略指出卢拉这一次在竞选中偏向谋求更多中翼选民,这证明他的确有所受限,因此他与拉美各国的结盟可能会被用来证明其左翼政党执政的可信度,与委内瑞拉结盟在目前这个情况可能会让卢拉付出比15年前更大的代价,这会限制其结盟的效果,更遑论目前卢拉需要与多个左翼党派联合。
另外,吉马良斯指出,拉美大陆转向左翼其实为卢拉重新执政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他举了巴西与阿根廷的例子作为例证:“费尔南多和卢拉很多年前就是很好的朋友,两国双边关系以后也将会更进一步,之前由于博索纳尔外交政策上完全与其他国家脱离,两国之间的关系到达不了这个高度。未来两国的外交关系将更进一步,并且有助于双方发展合作。”“如果未来两国在拉美地区发展上有一致的方向,我想我们也将在气候、贸易谈判,G20峰会等国际事宜上都将能够看到他们更活跃的身影。”
除了双边关系以及经济发展影响,阿根廷同样也在时刻关注着邻国的选举进程,他们还有一个疑问,巴西的选举将会对阿根廷的政治造成影响吗?
“我认为明年阿根廷选举的时候,阿根廷人民可能只会选阿根廷的左翼政党了。而要是这次获胜的是博索纳罗的话,可能反而会对阿根廷的右翼政党产生助推力,比如哈维尔·米莱。但是我觉得卢拉的获胜也并不会极大推动阿根廷的左翼政党,尤其是在卢拉的选民满意度开始突然下降的情况下,因为这是近些年拉美各国总统几乎都遭遇过的情况,一旦就职,他们的选民欢迎度就会急剧下降,”温特说道。“现在在拉丁美洲当总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对穆里略来说,巴西选举反而让他觉得本国的治理尤为重要,“我觉得那些阿根廷的政客要看到巴西反劳工党以及反博纳索罗浪潮给巴西民主运行造成的巨大裂痕,甚至对选举规章条例都产生了巨大的消极影响。这一制度在阿根廷是我们付出了许多努力才恢复的,每届政府也在努力维持这一民主制度以获得民众的信任。”
【本文原刊于2022年10月30日阿根廷《国家报》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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