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缘政治始终是核电出口的关键因素

波兰与韩国签署核电合作意向书。图源：波兰能源公司PGE官网

文 | 韩舒淋

编辑 | 马克

欧洲能源危机之下，波兰转向核电，将分别采用美国和韩国的核电技术。

短短三天，波兰迅速敲定了自己发展核电的合作伙伴。美国核电公司西屋电气即将赢得煤电大国波兰的首个核电大单，韩国拿下第二个核电订单。

当地时间10月28日，波兰总理马特乌什·莫拉维茨基在社交网络宣布：“在与美国副总统哈里斯、美国能源部长格兰霍姆会谈后，我们确认我们的核电项目将选用西屋公司安全可靠的技术，一个牢固的波兰-美国联盟确保了联合行动的成功。”

美国能源部长格兰霍姆随后在社交网络回应称：“波兰总理莫拉维茨基宣布波兰400亿美元核电计划的第一部分选择美国政府和西屋公司，这将为美国创造超过10万个工作岗位，也向俄罗斯传递一个明确信号：我们不允许他们将能源作为武器。”美国副总统哈里斯表示，通过这一项目，美国与波兰将一起应对气候变化、确保能源安全、深化两国的战略关系。

西屋电气亚洲区总裁刘信刚在11月1日的太平洋地区核能大会上对《财经十一人》表示，波兰政府经过很长时间的评估和沟通潜在供应商，在上周和美国政府达成协议，首个厂址选择西屋公司AP1000技术。刘信刚也表示，目前双方还未签署正式合同，波兰计划不止开发一个厂址，具体将有几台机组采用西屋技术还未明确。

波兰的第二个核电合作伙伴也很快浮出水面。10月31日下午，波兰私营能源公司ZE PAK、国有能源公司PGE和韩国水电核电公司（KNHP）在韩国首尔签署了三方合作意向书（LOI, letter of intent），计划在波兰的蓬特努夫（Pątnów）采用韩国APR1400技术建设核电站。波兰副总理、国有资产部部长杰西克·萨辛（Jacek Sasin）与韩国产业部部长同日签署了谅解备忘录（MOU），为该项目提供支持，共享信息。

项目参与方、波兰国有能源公司PGE在10月31日发布的消息中表示，三方将基于韩国APR1400技术开发制定开发计划，对岩土工程、地震和环境条件进行初步分析，提出项目预算、融资模型和可变的实施时间表，三方计划在2022年底前制定出蓬特努夫核电站的初步发展计划。

该合作的核心推动者、波兰副总理兼国有资产部部长杰西克·萨辛表示，“我们需要廉价稳定的能源，在当前的地缘政治形势下，核电对波兰不可或缺。”他还在社交网站上发文称，原子能是安全、清洁和生态友好的，也是对波兰国库投资发展绿色转型和可再生能源的补充。

波兰是欧洲煤电占比最高的国家，煤电提供了波兰大约四分之三的电力供应，煤电装机量和发电量在欧盟国家中仅次于德国，波兰此前没有建设过核电。

2020年9月，波兰发布了2040波兰能源政策（PEP2040），其中提出到2040年超过一半的装机是零碳能源，发展核电、风电、光伏。具体核电方面，该规划提出2026年开工首台机组，装机100万至160万千瓦，2033年首台核电机组投运，其后每两三年投产一台新机组，一共建设6台核电机组，总装机600万至900万千瓦，总投资约400亿美元。

波兰抛出核电发展计划之后，很快吸引了核电出口大国。

2020年10月，波兰与美国签署了两国政府间关于发展波兰民用核能的战略合作协议，协议期限30年，支持波兰发展民用核能。2021年7月，西屋电气宣布开展波兰核电项目的前端工程设计，开始为波兰核电项目努力。

法国和韩国随后也加入竞争。2021年10月，EDF宣布向波兰提交初步非约束性报价，计划在波兰建设4-6台EPR机组，装机容量660万千瓦至990万千瓦，分别建在2到3个厂址。2022年4月，韩国水电公司向波兰提交了技术报价，计划在波兰建设6台APR1400技术机组，总装机840万千瓦。

中国也曾为向波兰出口核电努力过。2017年7月，时任波兰能源部副部长安德烈泽杰曾率团访问中国广核集团，考察大亚湾核电基地和采用华龙一号技术的防城港二期项目，国家能源局副局长李凡荣曾在北京会见安德烈泽杰一行，双方签署《中波关于民用核能领域合作的谅解备忘录》。

但随后国际形势变幻。2018年，中广核在美国遭受制裁，2019年被美国商务部列入实体清单，中广核自身亦收缩了出海步伐。2020年，罗马尼亚取消了与中广核在新建核电项目上的合作，转而寻求在北约和欧盟成员国内部寻求合作。2021年，捷克签署法案，将中国和俄罗斯排除在其新机组建设之外。地缘政治，始终是核电出口的关键因素。

如今，波兰核电开发大局初定：美国将赢得首个厂址订单，韩国将赢得第二个厂址订单，法国暂时出局。而具体项目、机组数量则还未明确。据世界核新闻网报道，首个核电厂址预计建在霍切沃（Choczewo ）。

如果最终成功出口，波兰将成为美国西屋和韩国水电核电公司第二次出口核电技术的国家。此前，西屋公司向中国出口了4台AP1000技术机组，分别建设在三门、海阳，4台机组在经历拖期之后都已投产。中国在引进AP1000技术基础上经过消化吸收再创新，由国家电投旗下的国家核电公司为主体，开发出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国和一号”（CAP1400），该技术首个项目正在山东荣成石岛湾建设。

韩国的核电自主出口之路则常为中国核电业界所讨论。作为技术后进国家，韩国比中国更早走完了引进技术然后出口的路程，在上世纪80年代开始引进美国的核电技术，其后开发出自主的APR1400核电技术。2009年，韩国力压美国、法国等核电强国获得阿联酋核电订单，向阿联酋出口4台APR1400技术机组。韩国方面当时预计、这项涉及4座核电站的工程，建设订单金额200亿美元，加上长达10年的维护、管理、运营的费用200亿美元，订单总金额将达到400亿美元。

中国的核电走出去也与外交、政治关系密切。迄今为止，中核集团已向巴基斯坦出口了6台核电机组，其中恰希玛核电站4台机组采用中核秦山核电站一号机组同款技术，首台机组在2000年投产；卡拉奇2号、3号机组 （K2、K3） 采用华龙一号技术，已在2022年4月全面建成投产。2022年2月，中核集团及其子公司与阿根廷核电公司签订了阿图查3号核电站的设计采购和施工合同，中核集团将通过工程总承包方式 （EPC） 为阿根廷建设一座采用华龙一号技术的核电站。

作者为《财经》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