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黄华
编辑 | 谢欣
新冠后遗症问题一直是压在民众心里的“大石头”。12月1日,此话题再次登上热搜。
据人民日报客户端广东频道报道,针对后遗症问题,11月30日,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感染科教授、广州市黄埔方舱医院总领队崇雨田表示:“目前学界并未确认新冠肺炎有后遗症。至少尚没有证据表明有后遗症。”
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团队是目前广州地区承担新冠救治工作的主要医疗力量之一。10月底,该院派出超270名队员整建制托管广州市黄埔方舱医院,管理床位1500张;同时,该院岭南医院在11月中上旬接到指令作为新冠定点医院。
崇雨田介绍,后遗症在医学上是有定义的,“一些传染病的患者,在恢复期结束后,某些器官的功能长期未能恢复正常,才会被认为是后遗症。”对于新冠感染者来说,实践中可以观察到,有的病人的临床表现可能持续比较长,比如味觉嗅觉丧失、关节痛、记忆力下降、 胸口疼痛、咳嗽等,有的学者把这些称为“长新冠”。但崇雨田认为,尚不能将其归类为“新冠肺炎的后遗症”。
在此前的11月11日,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市八医院感染病中心首席专家蔡卫平向《南方都市报》表示,目前疫情以无症状感染为主,无症状感染没有后遗症。
那么,在新冠病毒出现即将三年之际,从病毒本身到曾甚嚣尘上的所谓后遗症,都到了一个重新认知的时间点。
此新冠已非彼新冠
事实上,后遗症(sequela)是一个专业的医学用语。人民卫生出版社第七版《传染病学》中对其定义为:部分传染病患者在恢复期结束后,某些器官功能长期都未能恢复正常的情形。
仅就此定义来看,若是自觉头疼、心痛、呼吸急促而非确有器官功能病变的,可能并不构成“后遗症”,而“后遗症”这个词本身也不应该被滥用。
民众对于“新冠后遗症”的印象几乎和新冠疫情的发生进展相生相伴。当前,随着更多研究的开展,越来越多的研究倾向于将所谓的“新冠后遗症”表述为“长新冠症状”。
今年10月10日,国际权威医学期刊JAMA发表“长新冠症状”相关研究,文章标题为《2020年和2021年内罹患新冠肺炎后出现持续性疲劳、认知和呼吸困难症状的患者比例研究》(Estimated Global Proportions of Individuals With Persistent Fatigue, Cognitive, and Respiratory Symptom Clusters Following Symptomatic COVID-19 in 2020 and 2021)一文。
在此项研究中,世界卫生组织统一了“新冠后遗症”的定义为:感染3个月后还有症状,且症状持续最少2个月。这其中的症状包括:一,疲劳伴身体疼痛或情绪波动(包括抑郁);二,认知问题(包括容易忘事、注意力不集中等);三,呼吸系统问题(包括能走长路和爬楼梯,但有咳嗽或重体力活动后呼吸急促)。“长新冠”概念也由此而来,
该研究结果显示,据来自22个国家约120万新冠感染者的健康调研数据,约6.2%的新冠感染者在三个月后至少经历了一种长新冠症状,症状随时间推移而缓解。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这项研究的对象是2020年和2021年的新冠患者,也就是感染了德尔塔变异株或是更早新冠病毒毒株的患者。而在当下,国内与全球主要流行毒株早已变成奥密克戎系毒株。与此前的几代新冠病毒变异株相比,奥密克戎变异株的致病力已经大大减弱已是不争的事实。
而关于奥密克戎的后遗症问题也有相关研究,6月18日,国际权威医学杂志《柳叶刀》刊发首个奥密克戎变异株的长新冠症状(Long Covid)研究。研究结果显示,与以前的新冠病毒株相比,感染奥密克戎后患长期新冠症状的可能性大幅降低;与感染德尔塔变异株相比,感染奥密克戎后发生长期新冠症状的几率要下降20%至50%。
该研究名为《与新冠病毒德尔塔和奥密克戎变异株相关的长期新冠症状风险研究》(Risk of long COVID associated with delta versus omicron variants of SARS-CoV-2),来自伦敦国王学院,是全球发表的首个同类别的经同行评审的研究。该研究结果适用于接种了疫苗的人群,回顾了2021年12月20日至今年3月9日期间首次新冠检测呈阳性的5.6万名英国成年人奥密克戎感染者,并且,该研究同时包含有症状的和无症状的感染者。
国内方面,今年6月,中疾控披露了上海疫情期间33816名“非重症奥密克戎感染者”的临床数据,结果显示,所有轻症奥密克戎患者最常见的症状是咳嗽和咳痰,其次是疲劳,症状持续时间平均为7天,所有感染者核酸转阴天数平均为6天。也就是,平均来说,在感染一周之后,轻症患者便不再有症状。
11月29日,曾经感染过新冠病毒的人士在向界面新闻分享其患病经历时表示,其个人在检测阳性一周内出现过发热、咳嗽的症状,但随后身体也就恢复了;虽然他与身边的感染者在感染之初存在过烦恼和担忧,但感染结束后不觉得身体有不适症状,肺部CT也是正常的;并且,大家在出舱之后就如常地“打工和防疫”。关于后遗症,其认为,“后遗症是来自周围的声音,而不是疾病本身。”
而这背后,则是奥密克戎的致病性在不断减弱。
11月29日,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针对新冠奥密克戎变异株毒力和致病力的变化,中国疾控中心传防处研究员常昭瑞表示,国际和国内监测数据证实,奥密克戎变异株的致病力和毒力相比原始株和德尔塔等变异株明显减弱。具体而言,国际和国内监测数据证实,奥密克戎变异株及其进化分支BA.1、BA.2、BA.5系列,包括BF.7、BQ.1和重组体XBB的致病力和毒力相比原始株和德尔塔等变异株明显减弱。
常昭瑞指出,国外研究表明,奥密克戎变异株引起重症和死亡的比例明显低于之前原始株和关切变异株,这既是奥密克戎变异株的特点,也可能与人群接种疫苗免疫水平提高、及时干预治疗等因素有关,国内新冠重症及其关联死亡处于较低水平,这与国内积极的预防策略和统筹优质救治力量有关。
个体感觉还需客观的医学标准
尽管已有不少研究与相关专家对奥密克戎的后遗症问题进行表态,但不容忽视的是,对于普通人而言,“新冠后遗症”这一概念依然会对其产生强烈困扰。尤其是一些身边人、或是网络上真真假假的个体案例,往往会对其产生一叶障目的效果。
而这也是所谓“新冠后遗症”问题会产生困扰民众的一大原因所在,一方面普通人缺乏专业的医学知识与分析能力,往往习惯用个体案例代表整体;另一方面,所谓“新冠后遗症”本身严重偏向于样本对象的自我报告,缺乏客观的诊断标准与手段,且研究对象容易受心理暗示影响,无法客观呈现症状的轻重。也就是,所谓“新冠后遗症”研究存在科学性问题。
病毒学家金冬雁就曾表示,有关“长新冠”的定义、成因及发生率,学界并无任何定论。目前没有任何实体的测试方法可以诊断患者是否患有长新冠,完全凭患者自述症状。
实际上,对于互联网上常见的“爬楼喘粗气”等往往被归类为新冠后遗症的呼吸问题,或是身体酸痛、情绪波动、容易疲劳、忘事这一类的症状,可能导致这种现象出现的因素有很多,如各类因疾病导致心理健康问题的相关研究中也有出现过,而绝非新冠所特有,也未曾被证实为确因新冠感染而引发。
如今年2月,美国华盛顿大学的流行病学家 Ziyad Al-Aly研究团队在《英国医学杂志》上发表了新冠对精神健康长期影响的研究结果。研究显示,与对照组相比,新冠组精神健康事件诊断或处方的风险增加60%。具体来看,新冠组发生焦虑症的风险增加35%、抑郁症的风险增加39%、压力和适应障碍风险增加38%,使用抗抑郁药的风险增加55%。此外,新冠组发生认知障碍的风险增加80%,睡眠障碍的风险增加41%。
而需要指出的是,在三年疫情期间,早有专家提出需关注普通人的精神状况,长期的疫情状态会使得普通人增加焦虑、抑郁的风险,而并非新冠感染者所特有。
中科院院士陆林曾在科普栏目《科创中国·院士开讲》中表示,新冠疫情发生以来,全球新增超过7000万抑郁症患者,9000万焦虑症患者,数亿人出现失眠障碍问题;世界卫生组织近期发布的一份报告也显示,在新冠大流行的第一年,全球焦虑和抑郁的发病率大幅增加了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