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孙太一】
美国2022中期选举结果出炉,共和党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红色飓风”,但民主党依旧输掉了众议院,而参议院也仍然存在佐治亚第二轮选举之后失手的可能。两党在此次中期选举中进一步强化了党内和党间的分歧,而美国2024年大选混乱无序的种子已经埋下。
共和党党内撕裂
共和党得益于拜登政府治下民众对经济的顾虑尤其是对高通胀的反感,本来指望借助此次中期选举大显身手,制造“红色飓风”。但党内的派系斗争从某种程度上导致了“红色飓风”变成了“粉色涟漪”。
特朗普派与建制派之间的分歧在特朗普还在当总统时就一直存在,而建制派自“1月6日国会山暴乱”事件以来更是出现了与特朗普派的暗中较劲甚至公开缠斗。
在本次中期选举党内初选时,特朗普大力推动“自己人”上位。公开与特朗普撕破脸的切尼因为在初选中被特朗普派淘汰,只能依靠“国会山暴乱调查委员会”发力,尽管如此,建制派老谋深算的共和党参议院领袖麦康奈尔却一直在试图阻挠政党被继续“特朗普化”,甚至不惜让自己错失回归多数派领袖的机会。
新罕布什尔的参议院席位争夺在最近几个月一直处于胶着状态。当地的民主党参议员Maggie Hassan也一直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无法连任的议员之一。不过,当特朗普派的极右翼候选人Don Bolduc成为共和党的候选人之后,麦康奈尔便开始釜底抽薪。
而当特朗普的海湖庄园被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突击搜索,Bolduc还向特朗普谄媚说要因此废除FBI后,麦康奈尔便决定放弃Bolduc ——毕竟这个人即使进了参议院,也不会是自己的人,甚至可能常常在党内与自己作对。麦康奈尔控制的参议院领导基金(SLF)这个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取消了本来用于支持Bolduc的价值560万美元的电视广告经费。
结果Hassan获得大胜
同样地,亚利桑那州的共和党参议员候选人Blake Masters也因为和特朗普走得太近,而被麦康奈尔的这个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取消了竞选最后阶段全部1000万用于购买电视广告的经费。特朗普为了支持自己人,也毫不示弱,让自己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为Masters助力。可以说,共和党内的特朗普派与建制派经此一役又进一步加深了他们之间的裂痕。
民主党在亚利桑那也大幅领先
共和党内的撕裂不仅仅存在于特朗普派和建制派之间,特朗普派内部也出现了新的格局。虽然“红色飓风”没有在整个美国掀起,但确实让佛罗里达经历了一遭。州长德桑蒂斯以19个点的巨大优势顺利连任。而且,因为他在选前强行推进新的选区地图,使得共和党人在整个州自上而下获得了全面胜利。
美国主流一直将佛罗里达视为左右摇摆的“紫州”——2000年的总统大选还因为两党候选人在此地不分伯仲而最终不得不闹到最高法院。而这次,德桑蒂斯带领一众共和党候选人不仅在乡村取得大胜,还在之前民主党重镇Miami-Dade郡等地得到了多数选民的支持——当年希拉里在这里赢了特朗普29个百分点。至此,佛罗里达所有代表全州的官员已经都是共和党人,德桑蒂斯的威望在共和党内飙升。
特朗普早就看到这个学着自己的风格却来挑战自己的人可能是重大威胁,在中期选举后期的集会中特朗普也公开嘲讽德桑蒂斯,说他是“德貌岸然”(De-Sanctimonious)。可以预见,特朗普派的内部斗争接下来也会愈演愈烈。
民主党自食其果
美国选民在民调中一直将经济议题视为最重要的议题,而通货膨胀加剧显然是他们最担心的问题。唯一能直接显著改变状况,也一直摆在眼前的操作自然是取消无效且荒唐的“特朗普关税”。拜登政府如果在上台第一天就主动出击,宣布废除所有“特朗普关税”,那将不仅会是一个经济上的胜利,更会是政治上的胜利。美国的供应链会更为丰富,在应对疫情和通胀时也能更具韧性,中美关系这个对全球稳定最重要的双边关系至少也能止损,为拜登自己推动国内议程创造有利的外部条件。
可是拜登缩手缩脚,担心相关操作会让一些党内利益集团不爽,贸易代表戴琪也一直心心念念想以“特朗普关税”作为与中国未来谈判的筹码,最终即使在内阁一些实干派的劝说后依旧舍不得动手。这样操作的直接后果便是整个民主党以及整个美国消费者群体被拜登政府推入火坑,就连美联储连续数月的救火也依旧成效甚微。
除了疏远美国消费者外,民主党和拜登政府还进一步疏远了拉丁裔这个重要的群体。拉丁裔的崛起一直被民主党认为是其未来在美国政治中取得结构性优势的关键变化——民主党就等着拉丁裔逐渐占据半壁江山而成为其无法被攻破的“有色城墙”。
民主党甚至傲慢地都不怎么在这个群体当中做组织动员工作,以为拉丁裔投给民主党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民主党高层还错误地判断拉丁裔都是支持移民的,无论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但事实上,很多拉丁裔,尤其是合法移民美国的拉丁裔群体,并不支持非法移民。他们更希望美国政府能够依法守护边境,同时对寻求庇护者能有人道待遇。
拜登政府完全可以灵活地寻找政策的折衷点,尤其是美国当前劳动力紧缺,加大合法的移民还能缓解经济上的部分问题,只可惜决策者最终只选择做最简单的而不是最合理正确的事情。
因为最高法院推翻“罗诉韦德案”而热情高涨的民主党选民可能是此次阻止共和党促成“红色飓风”的重要因素。但不可否认,参众两院同时面临被共和党拿下的危机,显然与拜登及民主党政府缺乏勇气,不敢做“对的事情”有关。
2024大选预演
此次中期选举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国会及地方领导人的选举,其更深远的意义在于为2024年的大选做了铺垫和预演。
首先是人的布局,对2020年大选结果进行否定的特朗普派有数位都在州长、州务卿这一层级胜出。而2020年特朗普之所以没有得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州一级的官员(尤其是重要摇摆州的官员)依旧有操守,哪怕他们是共和党人。
2024年的大选,虽然共和党在国会新增了席位,最终要影响大选结果确认的可能不会是在国会核准选票的时刻(2021年那个时刻发生了国会山暴乱),毕竟这一层级还没有足够多的“选举否定派”。而在州一层级,如果更多的“选举否认派”直接掌控了从选票管理、计数到选举人票推选的全过程,那挑战选举结果的可能性便会比2020年时大很多。特朗普哪怕在计票时在一些州略有劣势,也可能可以靠这次中期选举安插进体制的人来扭转局势。
战术上,特朗普派一直打算让在关键州落败的自己人练习“挑战结果的诉讼”——比如在宾夕法尼亚州落败的、由特朗普背书的奥兹。对一些潜在不合规选票的质疑诉讼已经开始,而最终会有多大规模的诉讼当前还不明朗。
不过,特朗普派的目的之一就是熟悉一下整个挑战关键州计票结果的流程,而在2024年有需要的时候将调整后的版本落地实施。可以预见,2022中期选举将为2024年总统大选潜在的混乱埋下种子。
随着德桑蒂斯的崛起,共和党内对于拉丁裔的吸引话术将变得更为成熟,德桑蒂斯的操作方法也将被2024年共和党内的所有候选人参考。民主党的基本盘也将持续面临被共和党釜底抽薪的风险。
与此同时,特朗普与德桑蒂斯之间的冲突可能会迅速白热化。德桑蒂斯在佛罗里达赢得了拉丁裔57%的选票,超过其竞争对手15个百分点,而2020年总统选举时,特朗普在佛罗里达所得的拉丁裔选票还少于拜登7个百分点。佛罗里达作为来自古巴移民的目的地,向来对左翼政客反感而倾向于支持右翼政客,但德桑蒂斯显然已经打破了特朗普只能在当地依靠古巴裔选民的局面,而已经深入波多黎各裔这个历史上更倾向于将票投给民主党的族裔。
因为这样的局面,共和党内的大鳄、金主已经纷纷开始抛弃特朗普转而支持德桑蒂斯。媒体大亨默多克旗下的多个媒体都毫不掩饰地做了相关表态。比如《纽约邮报》发文宣称“德桑蒂斯证明他才是共和党的未来”,《华尔街日报》编委会发文宣称“德桑蒂斯在佛罗里达州掀起了一场海啸”。默多克自己也很可能倾向于抛弃特朗普,而在2024年利用他的影响力为德桑蒂斯助阵。同样地,共和党大金主、美国对冲基金富豪和竞选资金超级捐款人肯·格里芬(Ken Griffin)也已经表示他已厌倦了特朗普,是时候让共和党的下一代来接班了。
《纽约邮报》同时也对特朗普极尽嘲讽
德桑蒂斯虽然当前还没有公开表示要直接挑战特朗普,但与他联系密切的人都表示他当前在认真考虑参选总统。德桑蒂斯当前面临的挑战是刚刚连任州长,接下来的两年他很可能会公务缠身,需要留在佛罗里达州内处理各种事务,而在选举周期开始前没有精力在全美大规模地宣传自己,提升人气—— 不像特朗普这个前总统,有钱又有闲,可以到处举办集会来巩固自己的支持度。
不过,特朗普自然对德桑蒂斯已忍无可忍,他称德桑蒂斯为“对手”,并表示如果德桑蒂斯在2024年参与竞选总统,“他可能会严重伤害自己”——由谁来伤害呢?自然是特朗普和其团队了。特朗普也暗示他有很多与德桑蒂斯相关的猛料可以爆给公众。可以预见,接下来两人如果都宣布参选,很可能会在初选阶段进一步制造党内及党派间的混乱,以试图给自己留下足够的上升空间。
可以说,2022年的中期选举浓缩了美国党争的一些重大挑战,而这些挑战可能会在接下来的两年被总统大选的周期彻底放大。已经埋下种子的制造混乱、挑战制度的操作也很可能会在2024年被更为娴熟地使用。美国的体制将迎来更为猛烈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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