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张蓉 潘璐 钱橙计划通讯员 程富琳 吕一含/文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21岁的小淼戏称自己是“史上最难的一届大学生”——她2019年考入浙江传媒学院，几乎在断断续续的网课中度过大学时光；这周末，她即将参加研究生考试，但从月初起，感染新冠的留校考研生越来越多。
“只剩最后几天了，真的不想这时候中招。”小淼和身边的考研生对此达成一致——“做好防护，只要‘不阳’，坚持答完四张卷子，基本就能胜利。”
2023年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考试将于12月24日至26日举行。据中国教育在线预测，考研人数再创新高，或将暴增至520万。
教育部、国家卫健委、国家疾控局就此进行专项部署，要求各地结合实际可有针对性设置核酸阴性考场、核酸阳性考场以及用于体温异常等突发异常情况的应急处置考场等，全力实现“如期考试、应考尽考、平安研考”。
但眼下，在这场激烈的竞争中，考研生们忧虑的不是招录比，也不是有没有机会上场，而是“能否健康、安全地坐上考场，用清醒的头脑完成考试”。考研对他们又多了一重考验，除了实力和努力，运气和时机也变成重要的砝码。
考研生小淼背着复习资料入睡
十天不敢出寝室楼：决战时刻，千万别中招
十天前，小淼将厚重的书本教材从学校图书馆搬回寝室。这和她原计划并不相符，看着学校临时放假通知与送往机场的爱心校车远去，她心里清楚，目前，自己最大的任务是保持身体健康。
12月10日，浙江传媒学院提前放寒假，小淼的同学们陆续离校
自从9月决定跨考本校新传专业研究生起，小淼就一腔孤勇投入备战，开始了在图书馆和宿舍间两点一线的生活。对着陌生的学科，起初，小淼复习得很吃力，“不敢放松，生怕自己退却”。她屏蔽了所有社交，每天素面朝天，“不用浪费时间想今天穿什么。”
穿着睡衣复习的小淼
日复一日，小淼在图书馆，从清晨8点坐到晚上11点。努力又平静的生活却在12月到来后被疫情打乱。
“我是容易被环境影响的人，情绪浮动比较大。”看着网上汹涌的阳性经历，小淼不禁对几天后的考试感到担忧，“看的疫情消息越多，对身体的健康就越焦虑，对学习的影响很大。”
疫情也在校园内蔓延，随着图书馆内“小阳人”越来越多，小淼只好把复习地点转移到寝室。可到了寝室，她又神经敏感地感觉自己有咳嗽、头晕的症状，怀疑自己是不是“阳”了，“用体温计测了很多次才安心”。
从焦虑到恐惧，有段时间，小淼陷入杞人忧天的拉扯中，“害怕考场上突然发烧该怎么办？四肢无力又该怎么办？所有的努力是不是都泡汤了？”在和室友的互相鼓励中，她最终接受了这样心绪不定的自己。“这是一段很独特的经历，备考中考验重重，但也不能畏惧困难。”小淼心知摆正心态、做好防护才能走好这场“赶考之路”，让运气也青睐自己。
过去十天，小淼几乎没有走出过寝室楼，甚至很少出寝室，“外卖只点校内送到楼下的，我和另一个留校考研的室友轮流下去拿上来。”
仅有一次的外出在今天（12月21日），浙江省要求考研生当天完成单人单管核酸采样，并为考研生专设检测点。“学校内就有检测点，但排队的人有不少可能已经是阳性感染者，我还是很紧张。”小淼戴着N95口罩，做完就立刻回寝室，从上到下给自己消毒，又把穿出去的衣服晒到阳台上。
今年备考的物资不只是文具，还有N95口罩、消毒喷雾、酒精湿巾、各类药品。只是，小淼至今仍没集全，“美团买药、淘宝、社群，都已经抢不到药，下单很久的酒精喷雾，很多天也没有发货。”无奈之下，小淼让在家乡辽宁的父母给自己寄来备用药，可快递至今停留在快递站点消杀，要静置3至7天才能配送。“再静置3天，我已经住到考场周边了，现在没有备用药，很没有安全感。”小淼默默期许，“快递赶快配送吧！”
对于考研，小淼已经做出“尽人事，听天命”的决心，“在黎明前，没有退场的道理。”此刻，她内心最大声的祈祷是，“决战时刻，千万别中招。”
小淼给自己准备了一瓶酒，“等到12月25日晚上，四门考试结束，可以尽情大哭。不论结果如何，我必须要赞赏自己的坚持和勇敢。”
小淼在图书馆的书桌
考研前一周感染的二战考生：难受得睡不着，在焦虑中调整
考研生中流传着一句顺口溜：“一战打基础，二战985。”落榜后，往往有不少人选择从头再来。相对于带着无限憧憬的应届生，背水一战的二战考生今年面对考研的心态则更加复杂。
张莉莉的书桌上叠了厚厚一打复习资料，她留了最后几天时间给自己背重点。去年考研失利后，这是张莉莉第二次考研。“一起参加考研的都是00后，如果这次还不能上岸，不仅是工作压力，还有年龄压力。”
12月初，张莉莉从成都的考研自习室回到老家山东，准备最后阶段的冲刺。妈妈在12月8日出了趟门，想给张莉莉买点新鲜的排骨炖炖，顺便去水果店买些水果。没想到这一出门就“中招”了。
先是妈妈开始喉咙疼痛、发起低烧，尽管妈妈出现症状当天就和张莉莉隔开用餐、休息，但张莉莉还是感染了。
12月14早上，张莉莉一起床就感觉头晕脑胀。“浑身疼、嗓子也不舒服，当时感觉如坠冰窟。”父亲和舅舅责怪妈妈为什么闲得没事出门，妈妈只能一脸歉疚地看着她。她想开口为妈妈争辩几句，却发现嗓子刀割一样疼，根本说不清楚话。
张莉莉也阳了
“我的症状比我妈更严重。”做完抗原检测，结果显阳后，张莉莉吃完布洛芬昏睡了一下午，连妈妈叫她吃晚饭都没有听到。醒来的时候衣服和床单全都湿透了，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看体温接近39℃。“当时疼得想哭，感觉整个人都散架了。”张莉莉告诉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由于长期久坐，她原本就有颈椎病，这下更是双倍的疼痛，一旦药效过去，疼得根本睡不着。
怕产生副作用，张莉莉不敢多吃止痛药，发低烧的时候就泡点病毒颗粒，家里原本备用的药物也快吃完了。“前几天在网上买的布洛芬和连花清瘟到现在都没发，只有蒲地蓝和感康到了。”因为嗓子一有吞咽动作就疼痛，她咳着咳着就想呕吐，平时爱吃的菜也吃不下去，只能喝点米汤。更让她焦虑的是英语作文还没背完。
接下来的几天，张莉莉一直反反复复地发烧，直到19日抗原检测结果才转阴。她尝试调整自己的心态，劝说自己身体上的难受没法克服，也不是她一个考生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年的努力不会被这几天的空白影响。“资料肯定来不及看了，能背多少是多少，还是尽量先休息好。”已经不再出门的父母也不去打扰张莉莉，只会在吃饭的时候敲敲门喊她。
张莉莉说，在24日之前，她要每天去专门核酸检测点做核酸。她准备了N95口罩和免洗手消毒凝胶。“如果没转阴的话，会被分到阳性考生专用考场里，比较担心会二次感染。”
张莉莉在网上购买的药品一直没有发货
从非洲回国备考，出隔离三天不幸“中招”
防疫政策调整的消息突如其来，在手机上刷到消息时，李知秋还住在隔离酒店，照常做着一天一检的核酸。随后几天，巨大的落差感向他袭来：从喀麦隆回国落地香港，再到北京，一路上他最害怕的就是感染新冠，然而才出隔离不过三天，李知秋便不幸“中招”。
12月初，他从喀麦隆回国，因为害怕感染，在香港他也没敢出去，安安分分待满三天居家隔离期。原本想趁着这次回国先回天津老家一趟，但担心防控政策，他还是临时改了机票直飞北京，准备研究生考试的最后冲刺。
李知秋和女友小木在北京一起租房住，小木是先中招的那个，随后便是李知秋。“整个人都会很烦躁”，李知秋坦言，“很影响复习状态。”整个人昏昏沉沉，一连咳了四五天，他形容“快把肺咳出来了”。
李知秋本科毕业就去了喀麦隆工作，在非洲待了四五年。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免疫系统还算不错，在非洲，身边的一圈朋友都得了新冠，只有他没事。李知秋现在有些担心，“要是真按照阳性考场、阴性考场区分，我现在没法戴口罩，会有窒息的感觉。”他无法想象考完试后自己的身体情况，“会不会交叉感染加重病情？实在说不好。”小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李知秋却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信心。
工作几年后再回来考研对他来说是另一重挑战，相比于本科阶段能够沉下心来长时间学习，工作后他很难有全神贯注投入学习的大把时间，应酬、上班之余，留给备考的时间是零碎的。
相比于应届生，28岁的李知秋坦言自己没有所谓“放手一搏”的压力，毕竟，他还有非洲的工作当后路。
李知秋没有太强烈的“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他将备考教育学的这段时间视为自己跨入行业的门槛，“考不上肯定会失望，但过程中我已经收获很多了。”考研上岸，是李知秋给自己的一次逐梦机会。
“生活在水中，是上不完的岸。”有网友这样自嘲，考研、考公，上岸的尽头永远是下一个岸边。这个寒冬，面对生活抛出的巨大不确定性，考研上岸，也许是520万考生能抓住的、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
李知秋的考研参考书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